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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歸遠望著他略為消瘦的背影,只覺他縱是粗布麻衣,也是風姿凜然,昂揚孤傲,淡淡的霧氣透窗而過,籠罩在他的身上,神秘難測。但同時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孤寂可憐的人,先前被他牽手時那種刺骨的冰涼再次湧上心頭,終於忍不住說道:“陛下,林某還有一言。”
“說吧。”
“在下觀這石屋所用材質似是極為罕見的‘寒石’,此石質地固然堅硬,但內蘊溼寒,陰氣太盛,陛下縱是神功蓋世,長此以往,對身體也多有損傷,還是……”
燕皇聽言默然半刻,輕嘆一聲,幽幽地道:“你只道這石屋冰寒,有傷身體,可曾想到有人要被迫居於地底,世代承受那冰火蝕骨之痛。朕同他們比起來,實在是———”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林歸遠等了片刻,見他不再說話,只得輕聲說道:“陛下,在下先告退了。明日未時再戰。”看了一眼案上的解藥,遲疑了一下,終退了出去。
燕皇立於窗前,看著林歸遠逐漸消失在林中的背影,看著他走動時大袖揮灑的姿態,思忖道:“他究竟是不是呢?如果不是,他為何會那一招‘輾轉反思’,又為何見衣色變?如果是,家世、生辰、應答又找不到一絲疑點。可恨又不能將當年之事直接向他說出,萬一他不是,又將此事洩露出去,豈不是會天下大亂?唉,若華啊若華,你究竟帶著君兒去了哪裡?”
林歸遠被林中寒風拂過,才發現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這燕皇究竟是什麼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問的若華又究竟是誰?一路上各種聲音鋪天蓋地在耳邊迴響。
“遠兒,你記住,這世上你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你的族人都已經滅絕了!”
“遠兒,你記住,你的仇人權勢滔天,眼線遍佈天下,你千萬不要洩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遠兒,你不要忘了你身上擔負的血海深仇,不要忘了你的族人在地底看著你,你父母在天之靈也在看著你!”
茫茫然中回到漱華宮,林歸遠呆立於院中,低頭看著身上衣裳,一股怒火忽然於瞬間爆發,他脫下身上服飾,狠狠地摜於地上。清洛聽得動靜,奔了出來,口中喚道:“二哥,怎麼樣了?”卻見林歸遠神情異常,不由愣住,輕聲問道:“二哥,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歸遠抒出胸中悶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三妹,你別急,會有機會的。”頓了頓又道:“三妹,麻煩你替我將這衣物拿去燒掉吧,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看到了。”
看著濃濃青煙升起,林歸遠心情稍稍好轉,將與燕皇相會諸事告訴了清洛,清洛想了一下,仰頭說道:“二哥,明日未時我和你一起去,陸先生曾教過我棋藝,再說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多一個人總是好些。”
林歸遠未置可否,轉身步入內室,卻見有殤象個粽子似的在屋中跳來跳去,不禁奇道:“有殤,你怎麼了?”有殤苦笑道:“林大夫,林神醫,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李小姐可得把我折騰成線綞了!”
清洛跟在林歸遠的身後吐了吐舌頭:“二哥,我可沒你那醫術,有殤身上小傷口又多,包著包著,就變成這樣了。”林歸遠輕輕搖了搖頭,走到蕭慎思床前,仔細察看了一番,微笑道:“大哥體質好,恢復得真快,再過兩天就會醒過來了。”
清洛走到他的身後,輕聲道:“二哥,你見過人的眼中會流血淚的嗎?”
林歸遠一愣,只聽清洛話語中透著無限溫柔:“我聽有殤說,才知道昨日他們帶著大哥走出不遠,大哥就醒了過來,對他們又逼又求,有殤他們都不鬆口。後來大哥以死相逼,眼中流出淚水,淚中竟——,竟帶有絲絲血跡,有德心軟,才替大哥解去藥力,趕了回來,卻不料———”
她抬起頭來望著林歸遠,眸中晶瑩淚珠緩緩淌下:“二哥,咱們會有機會逃出去嗎?如果不能大家一起逃,能不能想辦法將大哥送出去?”
林歸遠嘆了口氣:“三妹,你別急,先等大哥醒過來再說,會有辦法的。”
這一夜,清洛仍是守在蕭慎思床前,困極了的時候才稍稍伏在床邊睡上一陣,林歸遠屢次勸她到榻上休息,她都只是輕輕搖頭,在她心中,只有守在這床前,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大哥還活在這世上,沒有丟下自己而去。
次日,有正等人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清洛內疚之情稍稍緩解,見蕭慎思傷勢平穩,將近未時,便纏著林歸遠,要和他一起去與燕皇對陣。林歸遠抵不住她軟語相求,便將她帶出了漱華宮,門口守衛的侍衛首領也只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