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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津津有味,聽者也一樣沉醉。彷彿真的回到了當年。老謝天天跟這些老人一起閒話,說著老掉牙的事。百說不厭,百聽不厭。除了那些記憶中的事,也沒有什麼可供他們回味的了。
年剛過六七天,已有一群年輕人趕著出去打工。老謝去找老張商量今年到哪兒去打工時,才知道老張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他的兒子們偷偷地在一個夜晚,把他給埋了。現在實行火葬,就是拉到火葬場去用火燒,燒得面目全非。想起來不禁讓人毛骨悚然。但政策如此,誰也阻擋不了。所以不願火葬的人,都偷偷地埋了。老張生前是對火葬恨之入骨的。但不火葬是要被罰款的。如果被人舉報了,火葬場的人找到了地方,不但罰款,還要當眾刨土開棺,澆上汽油當眾火燒。想土葬都是偷偷的埋。
這正應了來去無聲,來去都由不得自己的那句話。
剛開始提倡火葬時,提出死人不跟活人爭地的口號,要易風移俗,不再實行為死人操辦巨大的葬禮。土葬埋在地裡,起個墳頭,要佔相當大的一片地方。一二百年過後,地裡不都是墳頭了。火化後,不起墳。家人可在地裡栽上棵松樹,以示埋葬位置和紀念。老謝覺得也有道理。當火葬一旦實行時,火葬場火燒一個人收取一千五百塊錢的費用後,就不管不問了。一般還要大操大辦一次,舉行相當隆重的土葬。當然只要交了錢,火葬場也就不管了。不去火化也可以,正好省他們的事。原來該走的程式還要走。這又讓火葬場賺了一笑死人的錢。反而加重了群眾的負擔。
相對老張,老謝想六叔在這事上,就顯得相對的坦然多了。六叔常說:人一死,什麼也都不知道。管它火燒刀砍哪。
才幾日不見,往日一個活人就這麼一下子從眼前消失了。老謝心裡感到從頭頂涼到了腳底。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裡。對三姐說:孩哥死了。
噢,三姐瞪著,半信半疑望著老謝,說:咋沒有聽說哪。
老謝對三姐說:偷埋的,可不要跟別人說。
噢,三姐沉悶地應了一聲。轉身走到灶窩裡做飯去了。
老謝坐在屋裡一張小凳子上,吸著煙。頭頂上是一個昏黃的電燈泡。他想起和老張一起走過的歲月。一起到處奔走打工掙錢的日子。想著這一生,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老張相信人會有下輩子的。但老謝從來都不信的。也不希望再有下輩子了。做一回人就夠難的,夠苦的了。還想什麼下輩子。
老張死後沒有多久,德魁跟著也撒手而去。留下一個年老的老伴,一個殘疾的兒子。還有一個杳無音訊的小兒子。德魁一生命苦,時刻想著一死了之,但又放心不下。不管能不能放下,他都走了。帶著一絲牽掛,死不瞑目。老謝去幫了幾天忙,和眾人一起安葬了德魁。
在這二人死後,老謝恍恍然也感到死亡正召喚著自己。他終日恍恍惚惚的。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兒子媳婦沒有跑到這裡鬧事。但家他也不敢回。怕回了,他們又去鬧。
他四處聯絡想跟人一起去打工。人家嫌他年紀大了。這一點,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六十八歲的人了。去年是跟著老張的親戚去的。現在老張不在了。人情也沒有了。
六叔死時,天已漸漸的回暖了。他坐在麥秸垛前跟人聊天時,堂弟德明匆匆忙忙跑來,告訴了他這件事。他一聽,心裡格蹬一下。想不到六叔就這麼一下子走了。
他領著德明來到屋裡,問:六叔有病是錯的。他的病也是老病,不好治,但也不會一下要人命的。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哪。
德明吱吱唔唔了半天,說:六叔是喝農藥死的。
老謝聽了,驚得張大了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然後,眼淚在他那張老臉上,流了下來。三姐守在一旁,看著人跟木頭一樣,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德明說:哥,我先回去了。你是老大,等下快點去吧。
德明說完,丟下了手中的兩身白色孝衣。
嗯,老謝應了一聲。
德明走後,老謝一頭躺在了床上,蒙著頭睡了起來。
他一睡三天,中間堂兄弟們來叫了十來次。都很生氣,覺得此時他身為這門人中的老大。不去主持六叔的葬禮,不去為六叔守喪,太不相話了。大家甚而都覺得他瘋了。不由得把他跟他那個不懂事的兒媳婦聯想到了一起。他也顧不了那麼多,對來到這裡的堂弟們說:我快七十歲的人了,身體不行了。不能給六叔徹夜守喪了。六叔知道了,也不會怪我的。
堂弟們無奈,說:反正去不去由你,大家看在眼裡的。到時大家怎麼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