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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大講,如何用“兩論”安電燈。現在想起來,實在可笑。種田,為什麼不用農業科學指導?安電燈,為什麼不買電工手冊?
我的看法是,《孫子》是高屋建瓴,層次高,很有哲學味道。但越是層次高的東西才越不能亂用。登高要一步一個腳印往上爬,下樓要一個臺階一個臺階朝下走。你要把理論付諸實用,就得從理論的百尺高樓,慢慢走下來。著急,嫌累,沒電梯,千萬別開啟窗戶,一頭紮下來。任何哲學,從形而上到形而下,都不能一竿子插到底,中間要有層次轉換。兵書雖講實用,也不能從最抽象的謀略一下子就跳到具體的實戰,中間要有實力、制度和技術的支撐,沒有這些環節,一環扣一環,非常危險。現在的拓廣也一樣,必須有層次轉換。沒有層次轉換,什麼都玩兵法,太危險。
中國的軍事傳統是重謀輕技,照搬兵書,危害尤大。
趙括的錯誤是教條主義。
教條主義者不一定都是讀書人,而只是誤用書本的人。讀書人可能誤用書本,不讀書的人也會誤用書本。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經常是相互配合。讀書人帶著不讀書的什麼都扯上一個用字,借這個用字,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能胡說的和能胡乾的結合起來,危害最大。
古人說,能言之者未必能行,能行之者未必能言(《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好兵書不一定是最能打仗的人寫出來的,最能打仗的人也未必寫兵書,寫出來也不一定精彩。很多人都分不清書和用的關係。
我的基本想法是,讀書,就要老老實實讀書,先把書原原本本讀好,再談用。如果急得不行,也可以不讀書。不一定什麼都得“拿書來”,什麼都得安上幾句書本上的話。
(五)用世界眼光讀《孫子》
現在,研究《孫子》,眼界很重要。對我來說,這點最重要。
上次,我們講《孫子》的經典化,重點是書本身。書是中國書,要按古文獻的方法原原本本讀書,沒問題。我的《吳孫子發微》和《〈孫子〉古本研究》,就是講這種讀法,這裡不再重複。現在,我要說的是,《孫子》是兵書,人家外國也有兵書。中國人讀《孫子》,外國人也讀。他們是兩隻眼,我們是一隻眼。我們只讀中國的兵書,不讀人家的兵書,等於瞎了一隻眼。我們是現代人,現在的《孫子》,是世界軍事文化的一部分。我們應在世界軍事文化的背景下讀《孫子》,要多少注意一下其他文化的想法,有一點古今中外的比較。
和這個問題有關,我想講一下《孫子》在海外的傳播。
我們先說日本。
中國人講日本,有個大錯誤。我們老是說,他們是學生,我們是老師,學生打老師,不像話。這是倚老賣老不自尊。其實,近代日本,他們的啟蒙是脫亞入歐,脫是脫中國,入是入歐美。我們不要搞錯了,人家的老師是歐美,根本不是中國。亞洲近代化,他們捷足先登,何曾拜我們當老師?
中國給日本當老師,那是往事,一千多年前的事。漢唐,中國強大,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和明清不一樣。明朝,他們來叩門,已經發現我們的弱點。清朝,漢族被滿族征服,滿族被漢族腐化,最後是四面受敵,列強瓜分,他們瞧不起。我們有悠久文明,沒錯,但也有文明之痼疾,不但腐化,而且自大,病得不輕,還諱疾忌醫。他們罵我們是清國奴。日本人講硬道理,吃硬不吃軟,我們不能強迫別人佩服自己。
第二講 怎樣讀《孫子》(5)
《孫子》外傳,最早是日本。流行說法,公元734年或752年,也就是唐開元、天寶年間,有個日本留學生,叫吉備真備,他把《孫子》傳到了日本。另一種說法,比吉備真備還早,公元663年,有四個百濟人,也就是今天的韓國人,他們把《孫子》傳到了日本。甚至還有一種說法,公元516年,是中國人把《孫子》傳到了日本。
不管誰傳,反正最晚到唐代,《孫子》就傳到了日本。
前891年,藤原佐世的《日本國見在書目》,其中著錄了六種《孫子》書。
雖然,《孫子》很早就傳到日本,但很長時間裡,《孫子》是秘藏,並不是廣泛學習的讀物。日本武士,他們的傳統,是來將通名,捉對廝打,比我們蠻,比我們橫。中國的兵法是萬人敵,比他們陰,比他們柔。他們真正學《孫子》,主要是明清以來。
我們要知道,蒙元之後,世界有大變化。五百年前,歐洲在崛起。四百年前,日本開始打中國的主意。利馬竇來中國,他就說過,倭寇對中國震動很大,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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