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你們回去就回去!千萬別犯犟——”
片刻的功夫,八中的76個人就被兩輛大汽車拉走了。吳阿姨同那兵團的李參謀上了一輛汽車也走了。
老六悠悠得踅到還朝著汽車尾巴望的石三兒跟前悄起聲問:
“要回去了?”
“回去才好呢,什麼破地方!”石老三兇巴巴的掄起胳膊衝了老六叫。
石三兒的喊叫,一下子就把你們對這個陌生地方產生的忐忑不安及離家兩天後的思念給勾起來了。的確,這地方夠破!先前,摩肩接踵的人群使你們未能顧及到這裡的環境,現在,人群散盡,這個處在高岡上的叫烏拉旗的小火車站,一覽無餘地顯現在了你們面前。除了車站的兩排磚房外,其餘的都是些又矮又禿的土房,且羊拉屎樣這一間那一坨地分散著;極想見到的那圓圓的像白饅頭樣的蒙古包,卻窮盡了目力也沒有發現。只是在遠遠的東邊,有樹叢隱著片房脊,想大概是旗鎮了。西面是山,黛青色,如列火車樣一溜西斜地伸向遠方。山的南面是一望無際的漠地,混沌、空曠得彷彿從來就未曾有過人類的痕跡。在桃園,已是鵝黃柳綠春意盎然了,可眼前的這個地方,卻依然是萬物蕭瑟寒氣逼人。這不能不使你們這群初涉世界的孩子們產生一股恐悚的悲涼之氣。
這最初的感覺並沒有停留多久。先是像有隻無形的手在逗著玩似的拿什麼小東西往臉上抽打——就像以前你們愛玩的那種用空麻桿往別人臉上吹草籽的遊戲——一下,兩下,眨眼間便驟雨般密密的了。也不知是從哪捲起的礫石沙粒,啪啪無情地抽打著你們,又急又響;剛還是碧藍如洗的天空,轉瞬間便昏天黑地茫茫一片了。你們有些驚駭,忙慌了從行李裡取出風鏡套在頭上,繼而又都不約而同地匍匐在各自的行李上,像是群衝鋒受阻就地臥倒的兵士。大風鏡護住的一顆顆小腦袋,又似暴雨下伏在岸邊的一群凸眼蛤蟆。這風鏡不知是大人想到的還是哪個聰明孩子的主意,反正基本上每人預備了一付。前面和左右共有大小四片玻璃,用雨膠布連著,後面一條鬆緊帶,套在頭上能嚴嚴實實地把眼睛保護起來。現在見不到這種風鏡了,可要是看二戰時期的電影,還能看得到頭戴鋼盔跨著摩托車的德國鬼子兵,眼上都扣著這樣一隻風鏡。
吳阿姨終於回來了,還有先前的那個戴眼鏡的李參謀。他們揮著手臂要大家跟上走。你們背起揹包,或提或抱地攜上自己的提包網袋等物,艱難地跟著他們下岡兒向著東邊的旗鎮走去。你們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但從中午下車的時間推算,這會兒最多不會超過四點,可昏天黑地得像是到了晚上。好在不是頂風,要不然你們如論如何也不會走到旗鎮裡。只聽見那不倒翁樣來回搖晃的禿樹冠中,玩命扯出弧度又拼命拉扯電杆的電線間,高高低低的山牆上,以及一切兜風阻物的東西里,統統飛嘯著或稠或細或尖銳或粗獷的嘶鳴聲,就像是無數只野獸在嗷嗷嚎叫。漫天的黃沙,漫天的塵土,和著紙屑幹糞柴活草棍上下翻飛著呼嘯著從西向東豎掃橫趟。沿街屋門上的棉門簾,憤怒到極點一般噼噼啪啪地上下撕扯著。在這鬼叫狼嚎一般的混沌天地間,你們這支小小的隊伍似一隻受了傷的小蛇,晃晃地紮了進來。直到李參謀將你們帶進了一座禮堂,你們才算終於脫離了狂風的肆謔。他放下幫人提的兩隻提包,喘著氣對大家說:“沒辦法。兵團正組建,什麼都沒有。只好委屈你們了。今晚,就在這裡將就一宿吧。”
這是一座不很大也不像樣子的禮堂,頂子到高,不過沒有天花板,粗大的方木構造的三角梁抬頭可見,幾支昏黃的燈泡吊在上面,映著佈滿斑斑鳥屎的梁木。兩邊的高窗戶上玻璃殘破不堪,多數掛著放射狀的洞孔。你們熟悉這洞孔,知道用多大的石塊和使多大的勁能造成如此的效果。磚砌的舞臺*寒酸,除了斑駁掉塊的牆皮外,空洞無物。舞臺兩側的影壁上斑駁著兩條紅漆語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列寧主義”。正上方掛著一條“烏拉旗師範學校造反派大聯合大會”的紅布橫幅,在透窗刮進來的風中晃動著。西里歪斜的幾十條木長椅上蒙著深深的浮土,當然還有鳥糞。再瞧被狂風追打得狼狽不堪的你們,一個個全成了土地佬兒,每個人的嘴裡都像吃著什麼粘東西似的又是嘬又是啐。許是被風打傻了,要不就是這千瘡百孔的破禮堂終是強於野外裡的無助,再不就是有著軍隊紀律遺傳的你們不願意在兵團的李參謀面前露出自己的沒出息。反正當時的你們都很聽話,吳阿姨沒費什麼勁便將大家安頓了。女孩子們佔據了舞臺,男孩子們在下面,長條椅成了你們到達邊疆後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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