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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才是他的夥伴,他的親人,他的真正的福晉——不,是他真正的皇后!稱王稱後,坐擁天下!這是他們的誓言,不是嗎?能做他的皇后的,唯有自己!而能最終取得皇位的,將是他們的兒子福臨!為了這個目標,她隱忍,她律己,她課子嚴苛,枕蓆備戰,無一刻松怠。
然而,他們的雄心壯志,終究什麼時候才能如願呢?她和他,又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堂堂正正地往來,比翼雙飛,蓮開並蒂呢?
第21章 沙場之上誰是真正的英雄(3)
想著,益發思如潮湧,相思之情難抑,遂命丫環鋪設文案墨硯,索筆題得七言律一首,詩云:
莫向春雨怨春雷,水自風流花自飛。
卓女情奔司馬賦,虞姬血濺霸王旗。
笛聲吹徹錦邊夜,鄉夢飛凌鳳殿西。
贈我青絲掛鹿角,為君金鼎煮青梅。
寫畢,擎在手中反覆吟詠,仍覺未能盡興,正欲再續一首。恰時福臨已經背課完畢,出屋來,看到母親題詩,便也站在一旁細讀,喜不自勝,朗朗評道:“請教額娘,這‘笛聲’一聯套的可是‘小樓吹徹玉笙寒’之句?這寫的是錦州的前線戰事,但是‘鳳殿’一句又指咱們盛京皇宮,額娘是寫給父皇的嗎?那麼文君琴挑的典故好像不恰當。倒是尾聯最妙,兒子最愛這最後一句,逐鹿、問鼎、青梅煮酒論英雄都是中原稱主的絕佳典故,額娘這句是說等父皇得了天下,要洗手煮青梅,親自烹酒相迎。這一句氣勢好又吉利,父皇看到一定很高興。”
大玉兒不料他能看破,反驚訝起來,笑道:“福兒真是長大了,竟能鑑賞詩詞的好壞,還知道批評用典。額娘這首詩寫得不好,你說得對,用典很不恰當,這比喻也為時過早。”說完隨手揉了。
福臨可惜起來,搶奪不及,瞞怨道:“額娘怎麼撕了?為什麼不交給兒子儲存起來?”
莊妃笑道:“交給你儲存?那是為什麼?”
福臨昂然道:“將來我做了皇上,一定頒下御旨,命人將額孃的詩詞刊印傳世,奉為經典。”
莊妃看到他這般說話,又喜又驚,繼則不安,正色道:“福臨,你身為皇子,要以天下為己任,想當皇上沒有什麼不對,但是不可以將這份心思表露得太早,更不能張揚太過。宮裡阿哥眾多,像你豪格哥哥那樣立過戰功的也不在少數,怎麼知道將來一定是你做皇上呢?你這樣說話,豈非招禍?”
福臨恭敬道:“兒子知錯了,額娘教訓得對。額娘曾跟兒子說過,皇子當謙和為上,友愛弟兄,萬不可自視太高,目無旁人。兒子出語狂妄,請額娘罰我。”
莊妃又愛又嘆,忍不住拉過福臨抱在懷中道:“你真是聰明的孩子,也的確是帝王之材。你不做皇上,誰來做呢?但是你一定要記得,越是皇子,越要謹言慎行,既不可妄自尊大,亦不可妄自菲薄,出語輕浮。做皇上的人,只有心腹,沒有知己。心腹是用來為你賣命的,但是知己,卻是偷聽你的秘密的。而一個皇子,絕不可以與人分享心事,更不可讓人窺破先機,記住了嗎?”
福臨一一答應了,問道:“額娘,你幾時正式教我寫詩?”
莊妃道:“讀盡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你如今筆力未健,倘若急於冒進起壞了頭兒,只會走上歪路,寫壞了筆,以後都難得校正過來。非得寧神靜氣,不急不躁,且把李、杜、白這三個人的詩讀遍了,細細領會,再把王摩詰、李商隱的詩通讀一遍。等到這些讀得熟了,再回過頭細領一回詩經和楚辭中的重要篇章,然後再學寫詩不成。”
福臨嘆道:“那得到幾時啊?若不學寫詩,額娘又叫兒子背對課做什麼?”
莊妃笑道:“這就叫學以致用,這個用不一定非是用於寫詩,亦可用於領略詩文的好處。你背熟了對課,再重新領略古人佳句裡的對仗工與不工。若工整時,便是和對課相合了;若不工,則問一回自己這裡何以要破。這就是精於工卻不必拘於工。像‘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等句固好;而‘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雖不工,卻也堪稱佳對,若拘泥於‘雙飛翼’與‘一點通’的對仗倒反而失掉了這份自然天成的韻味。”
福臨拍手道:“我懂了,就像額娘這句‘贈我青絲掛鹿角,為君金鼎煮青梅’。連用了兩個青字,原於詩理不合,然而不論是青絲還是青梅,若換作任何一字,都會失了這種江河急流一樣的氣勢。所以只要是好句,對仗工與不工,用字是不是重複,都不必太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