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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來體物。就像愛默生所描述的,他可與“花草樹木攀談:他感到自己血管裡流著紫羅蘭、三葉草、百合花的血液;他跟浸溼他的腳的溪流絮語”。《愛默生集》三聯書店1995年版第367頁。我認為,藝術家透過變態心理所體驗到的物我一體的境界,很類似中國古代哲學家所說的“上下與天地同流”,“渾然與萬物同體”的“天人合一”境界。也就是“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的仁者的境界。仁者不但愛人,而且愛物,不但推己及人,而且推己及物。用泰戈爾的話說就是:“我們的生命是天賦的,我們惟獻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飛鳥集》。《中庸》雲:“誠者非自成己而已,所以成物也。”這是把愛人與愛物包含在個人的人格完成之中,成己所以成物,而成物也所以成己。成物是人格的最後完成。所以說,“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仁者由愛人而愛物就可逐步達到“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的天人合一境界,《中庸》對這種境界的描寫是:“肫肫其仁(肫,誠懇貌——引者注,下同),淵淵其淵(淵淵,靜深貌),浩浩其天(浩浩,廣大貌),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意謂惟聖人能知聖人也)。”肫肫其仁便是天人、物我合一,天人、物我合一便淵淵其淵、浩浩其天了。“淵淵”是形容此內在世界無限深邃,“浩浩”是形容此內在世界無限高遠。因為無限深邃高遠,所以便能涵攝天人物我合而為一。此種合而為一,便是天、人、物的內在化,同時便是小我的消失,小我的消失也就是我的徹底外化或客觀化。這才是自我人格的最後完成。約德(C�E�M�Joad)稱此種關係為“自我與非我對面相見之關係”,認為“自我與非我相見之頃,因非我之宏遠,自我之範圍遂亦擴大,心因所沉思之宇宙為無限,故亦享有無限之性質”。《物質生命與價值》商務印書館舊版下冊第461頁。他還有另一種情懷:“江水之衝拍岩石,浪花四濺,化為無數之單位,浪花之四濺……可形容生命之分化而為個體。”他認為這是生命闖入物質,因而物質就有了生命,“如果形成之每一獨立之有機單位,無論其為猴為人,為花草,為哲學家,均皆一有生之有機體,均皆生命原理之客觀化。”同①第164—165頁。即均為生命之體現,他從另一個高度達到了萬物一體的結論。在仁者看來,人與物不是對立的,而是一體的,人只有擴大自我,擴大同情心,擴大到無對,覺“萬物皆備於我”,“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對宇宙起一種息息相通、痛癢相關之感,才是人的最高覺解和人的價值的最完滿的實現。哲學家的體驗是這樣,藝術家的體驗也是這樣。從心理學觀點看,兩者都把個體生命與群體生命、心與物看做不可分割的整體,都能以純真的心靈感通萬物,涵攝萬有。哲學家以這樣的心靈體認宇宙的本體,藝術家以這樣的心靈製造藝術生命。對這種不斷擴大自我、擴大同情心的過程,王陽明作過很好的描寫。其言曰: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8 “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2)
大人之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與天地萬物而為一也,豈惟大人,雖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顧自小之耳。是故見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惻隱之心焉,是其仁之與孺子而為一體也;孺子猶同類者也,見鳥獸之哀鳴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焉,是其仁之與鳥獸而為一體也;鳥獸猶有知覺者也,見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憫恤之心焉,是其仁之與草木而為一體也;草木猶有生意者也,見瓦石之毀壞而必有顧惜之心焉,是其仁之與瓦石而為一體也。《大學問》。
王夫之在《詩廣傳》中亦發揮此意:“君子之心有與天地同情者,有與禽魚草木同情者,有與女子小人同情者,……大以體天地之化,微以備禽魚草木之幾。”也是說要體會宇宙萬有的生命,與之合流同化。
清代學者廖燕從文學創作角度提出,惟有對天地產生真情實感才可能有性情之真。“性情真則文自至”。這是他的慧識。他對《大學》中“格物”的解釋也持此議:“‘格者’‘感’也,感通之謂也。人誠能於人情物理相為感通,則天下何物非我,何我非物,由是而誠正修齊治平。”《廖燕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755頁。
哲學家方車美總結說:“‘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從心之靈明發竅處感應,而一視同仁’之旨,乃是中國古今各派哲學家之共同宗趣……無論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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