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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睡不著。”屺瞻老人的話切中肯綮,深得藝術三昧。筆者認為,一切藝術的最高境界,特別是國畫,都不知不覺地表現出一種宇宙感,一種天人合一、宇宙生命統一的思想,也就是一種泛神愛的思想。所謂寫意畫,無論畫的是一竿修竹,一組怪石,山中煙雨或河上雪花,歸根到底都是泛神愛的表現。這裡不妨舉歌德在《少年維特之煩惱》中所描寫的置身大自然中的這種體驗作進一步說明:
一種奇妙無比的歡暢沁透我的整個靈魂,正如我全心全意欣賞的這甘美的春晨一樣。我這兒獨享生命的歡樂,……我從未比此時此刻體驗到更偉大的畫家生涯。當霧靄自秀麗的山谷冉冉升騰,高懸的太陽照耀濃蔭密佈的森林,只有幾縷陽光潛入林蔭深處時,我便躺在涓涓溪流旁,倒臥在深草裡,貼近地面,觀賞千姿百態、形狀迥異的細草,我感到我的心更貼近草叢間熙熙攘攘的小天地,貼近無數形態各異的蟲蟻蚊蚋,這時,我便感覺到全能的上帝的存在,他依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我們,我感覺到那博愛眾生的上帝的氣息,他支撐我們在永恆的歡樂中翱翔。我的朋友:當我眼前暮色瀰漫,天地滲入了我的靈魂,猶如映入情人的倩影時,我往往滿懷渴望,潛心思忖:哦,在我心中活動的景物是如此豐富,如此溫暖,……我懾服在這些景物的壯麗的神威之下了。
從前,我常常從岩石上眺望河那邊的山丘和肥沃的溪谷,觀看萬物在我的周圍萌芽生長;我看見那些山嶺,從山腳直到山巔,都有高大茂密的樹木覆蓋,山谷蜿蜒曲折,隱藏在賞心悅目的樹林的陰影裡,平靜的河水緩緩地從颯颯作響的蘆葦叢中流過,可愛的雲彩被晚風輕輕吹拂,在天空浮動,倒映在河面上;我又聽到鳥兒在周圍的樹林裡生氣勃勃地啼唱,千百隻蚊蚋迎著夕陽餘輝翩躚起舞,……苔蘚從堅硬的岩石裡吮取它的養料,灌木叢在下面貧瘠的沙丘上生長,把大自然內部熾烈、神聖的生命向我袒露;這一切我全攝入溫暖的心頭,覺得自己在充溢的豐裕之中飄飄欲仙,無窮世界的壯麗形象活生生地在我心靈上浮動。……我看見種種不可測知的力量在地球深處彼此發生作用,互相創造,我又看見地面上和天空底下蜂擁著無數千姿百態的生物。芸芸眾生以千差萬別的形體棲息其間,人類圖謀安全,聚居小屋中,自營巢穴,卻自以為統治著這廣闊的世界!可憐的傻子!因為你自己這麼渺小,便把世間的萬物也看得微不足道——從難以到達的深山,橫越人跡不到的荒漠,直到如今無人知曉的海洋的盡頭,永恆的造物主精神到處傳播,每一顆塵埃由他賦予生命,都怡然自樂——哦,那時候,我常常朝思暮想,但願自己像頭頂上飛過的仙鶴,長著一雙翅膀,飛往無邊無際的大海的彼岸,從泡沫湧現的“無窮”(指上帝——引者注)的杯中飲取充溢著歡樂的生命佳釀,想讓我胸中受到的限制的力量也感受他的點滴福祉,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好,是他出於自身並透過自身創造了一切。
9 真善美都源於愛並趨於愛(2)
羅曼·羅蘭也有類似的體驗。那是借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感受寫出來的。約翰·克利斯朵夫在一個夏日的一天,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並用手託著頭,“傾聽著看不到的管絃樂隊的演奏,傾聽著昆蟲在陽光下激怒地繞著多脂的松樹的跳舞時的歌唱。他能辨別出蚋蟲的吹奏銅號聲,丸花蜂的大風琴的鐘聲一樣的嗡聲,森林的神秘的私語,被微風吹動的樹葉的輕微的顫動,青草的溫存的簌簌聲和搖擺彷彿是湖面上明亮的波紋的一呼一吸的盪漾,彷彿聽到輕軟的衣服和愛人的腳步的沙沙聲,——他走近了,走過去了,在空間消失了。”“所有這些聲響,所有這些鳴叫,約翰·克利斯朵夫都聽到了,而且是他自己一個人聽到的。所有這些最微小的和較大的生物,都在同一個生命之流中奔流著,這些生命之流洗淨了他。於是,他成了它們中間的一個,他和它們是同一個血統的生物。它們的力量使他的力量增加十倍,由於彙集於它的成百個溪流,而不斷擴大著。”
這些描寫非常鮮明地表現了一種泛神愛,好像大自然就是神體的莊嚴相。其中充滿對大自然的熱烈的讚美、虔誠的崇拜和深沉的愛,而大自然也給人以無窮的愛撫、慰安和啟迪。好像大自然是慈母、良師、益友和愛人。愛到極致總要與愛的物件融合為一,可以擁抱大海,可以跟溪水一齊流淌,也可以化做一股清風,撲到白帆懷裡……總之,愛的物件成為我,我成為愛的物件。這種愛,不但在心理上而且在生理上引起效應——對被描寫的物件產生肉體感。把握世界到這樣的程度才是藝術的最高境界,這樣創作出來的作品才是真正的藝術品。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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