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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融然遠寄,旁若無人”。這不有點像陶淵明的自我寫照麼。“好酣飲,逾多不亂”,實足稱道。人亦稱:“孟生善飲,不愆其意。”(愆:過失,指孟嘉喝醉了酒以後思想不亂。)這不正是陶淵明要遵奉的榜樣麼。此外,據心理學家說,“酒精對不同的人有不同效果。這取決於他們對麻醉物的敏感程度和他們的人格結構。”《正常反常心理學》英文版第480頁。前面引徐復觀先生的話也提到酒能助人擺脫塵俗“必其人的本性是潔的”。陶淵明正是本性高潔之士,絕非見酒就走不動路之徒,怎能又怎肯爛醉如泥,嘔吐狼藉呢?果如此煞風景,還有什麼酒趣、醉境之可言?
最重要的還有其作品所提供的資訊。細讀陶集,只覺其氣勢舒緩,意態從容,顯然是微醉之作。他雖然常說縱飲大醉,其實他的大醉只是微醉或半醉而已,現其《飲酒》二十首的序文的語氣及《飲酒》的意旨,實在只有微醉之時才寫得出。蓋飲酒“妙在醉與不醉之間。大醉為褻瀆酒神,不醉為冷落仙子”。《酒人酒事》第325頁。飲酒微醉,頭腦發熱,情緒高亢,神思飛動,情懷激越,意識矇矓,精神恍惚,飄飄欲仙,似幻似真。箇中妙趣妙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也。毫無疑問,陶淵明的悟道體道之境就在半薄微醺中。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6 “酒自引人著勝地”(6)
林語堂說:“飲酒之樂,尤其是中國文學中所常提到的所謂的‘小飲’之樂,起初我總是視之為神秘,不能瞭解。直到一位美麗的上海女士在她半醉之時,以燦花妙舌暢論酒的美德之後,我方感到所描寫的樂境必是真實不虛。‘一個人在半醉時,說話含糊喋喋不休,這是至樂至適之時’,她說,在這時節,一種洋洋得意的感覺,一種排除一切障礙力量的自信心,一種加強的銳敏,和一種好像介於現實和幻想之間的創作思想力,好似都已被升到比較平時更高的行列。這時好像使人具有一種創作中所必需的自信和解放動力。……這種自信的感覺和脫離規矩及技巧羈絆的感覺。”是怎樣的與創作“息息攸關”。《生活的藝術》北方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第148頁。
梁宗岱對微醉境界有更加深入細緻的體會:“對於一顆感覺敏銳,想象豐富而且修養有素的靈魂,醉、夢或出神……往往帶我們到那形神兩忘的無我底境界。四周的事物,固已不再像日常做我們行為或動作底手段或工具時那麼匆促和瑣碎地擠過我們底意識界,因而不容我們有細認的機會;即當作我們認識底物件,呈現於我們意識的事事物物都要受我們底分析與解剖時那種主,認識的我,與客,被認識的物,之間的分辨也泯滅了。我們開始放棄了動作,放棄了認識,而漸漸沉入一種恍惚非意識,近於空虛的境界。在那裡我們底心靈是這般寧靜,連我們自身底存在也不自覺了。”可是,“我們正因為這放棄而獲得更大的生命,因為忘記了自我底存在而獲得更真實的存在。……在這難得的真寂頃間,再沒有什麼阻礙或擾亂我們和世界底密切的,雖然是隱潛的息息溝通了:一種超越了靈與肉,夢與醒,生與死,過去與未來的同情韻律在中間充沛流動著。我們內在的真與外界底真調協了,混合了。我們消失,但是與萬化冥合了。我們在宇宙裡,宇宙也在我們裡:宇宙和我們底自我只合成一體”。《詩與真·詩與真二集》外國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第75—76頁。榮格有同樣的體驗。有一次他參觀了一個造酒廠,主人請他嚐了嚐樣品酒,用詩歌的文字來表現就是:
可是現在送來的卻是忘憂,
你知道,這種東西就是美酒。
品嚐以後,“我飄飄欲仙,進入到一個全新的和出乎意料的意識狀態。再也不存在什麼內部和外部,再沒有什麼‘我’和‘他人’,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也不見了;謹慎和膽怯無影無蹤了,天和地、宇宙和在其中爬行、飛翔、轉動、上升或落下的一切,全都變成了一體了。我原來是丟臉地、快樂無比地和凱旋般地喝醉了。我彷彿沉浸進一片極樂至福的冥想的汪洋裡……太妙了,不幸的只是多喝了那麼一點點,……但不管怎麼說它卻是一種發現,一種美和意義的徵象。”《榮格自傳》遼寧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33—134頁。
尼采認為人生最高境界就是“酒神狀態”。在這種狀態中,個人和宇宙,人與天合而為一,人自身成為宇宙的化身,人不再受任何外在東西的限制。參看張世英《天人之際》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04頁。在此種境界中,自我逃脫了無常之痛“忘記了死亡和時間給個體造成的焦慮,感到一種永遠創造、永遠富有春意的狂喜和慰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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