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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戏中,姑娘同小生比武,那小生不小心打著了她的臉,母親看見後問女兒:“臉兒怎麼紅啦?”
女兒回答:“我喝了點兒酒。”
母親又問:“怎麼半個臉兒紅啦?”
女兒說:“我喝了半杯。”
而程派卻是幽密的。
讓人只想著她的閨樓,隱在深柳藏春處,朱漆的欄杆,雕著錦字格,她即是那個憑欄的人。她在欄前小立,看看攀到她眼前的一樹高花,幽密深邃,花香正漾漾地傳過來,浸著人的心腑,無端讓人驚悸。因為是出嫁的年紀了。
這即是幕布之後給人的無盡想頭。也許不應該說是幕後,叫做後堂、後院,更讓人有遐思。
戲臺上,丫頭梅香正忙著前前後後幫小姐張羅嫁妝,薛小姐吩咐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畫堂深處繡屏開,一字一頓,幽幽地道來:
怕流水年華春去渺,
一樣心情百樣嬌。
臺上什麼也沒有,一桌一椅而已,低垂的幕布後面打亮一盞燈,朦朧華美。丫環梅香一身的粉白紅紫,佔盡了春的顏色,一個人在臺上,一枝獨放,也有春滿園的熱鬧。
薛傢什麼樣子,臺上沒有,所有的一切,只是靠演員的內功細膩打磨出來,讓人看得見戲裡的人世。如梅香空手挑著簾,跨過門檻兒,那個小心的樣子做出來,你必會想到那一定是珠簾,一切讓人覺得是這樣真實不虛。
因後面的唱段過於精彩,這個開場往往被人忽略,而我卻獨為此處薛湘靈的精緻生活有所思。“花樣要鴛鴦戲水的,鴛鴦麼,一個要飛的,一個要遊的。”一個一個字吐出來,悶悶地,卻堅定。薛湘靈一點不覺自己刁鑽。我也不覺得。出嫁即是這樣,怕流水年華就此去了,於是,折騰。因為心裡有一種不踏實,握不住前程,只有眼前當下的一時一霎還依然在自己手裡,便如此細細瑣瑣地過。
那曾經的如夢繁華。
薛湘靈剛剛把鞋子的事交代好,打發人出去了。
家人薛良回來了,手裡捧著鎖麟囊,梅香拿到小姐面前,看是不是對她的心思,果然小姐水袖一甩說:
是麒麟為何生雙角?好似青牛與野麃。
薛家是登州富戶。
登州這個地名我屢屢看見,眼熟得很。
《水滸》中說:原來山東海邊有個州郡,喚做登州。梁山英雄顧大嫂開的那個酒店即是在這登州城外的望十里牌。店門前懸掛著牛羊肉,後面屋下有人賭博。酒店裡一個婦人坐在櫃上,插一頭異樣釵,露兩個時興釧鐲。這個眉眼粗糙的婦人即是顧大嫂,她卻俠義,她一個人曾貼肉藏刀去劫獄,救得解珍解寶後,連夜投奔了梁山。這個女人為了一個義字,也是什麼也不顧得的,舍了一切,落草為寇去。
這登州城,生猛的女人在城外開了酒店。
幽淑的女人藏在家裡手拈繡花針,錦緞裁幾寸。
登州就是這樣讓人記得住。
按當地習俗,女兒出嫁前要陪送一個繡著麒麟的囊,取“早生貴子”之意。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麟為“四靈”之首,是傳說中的瑞獸。古人有“麒麟送子”之說。
可這薛湘靈性情驕縱,左挑右選總不滿意這麒麟的花樣,薛母心疼女兒,為平息她的不快,便在囊中裝滿珠寶,有紅珊瑚、碧翡翠、赤金練、紫瑛簪、白玉環、雙鳳鏨、八寶釵釧,一件件質潤胎潔,光含寶蘊。最後薛母又放進去一串夜明珠。
《鎖麟囊》是程派的全能大戲,這一折只不過是個鋪排,便盡顯其古典閨閣的深靜之趣。有“屏開孔雀圍春晝。滌了金甌,點著噴香獸…‥”的意味。
程派的戲,即是這樣的悠遠如畫,但卻又歷歷在目。
第四章 春秋亭
春秋亭上,不見風雨暴,唯聽研秋之聲忽如鶴唳九天,忽如悶雷入地,忽如長嘯入雲,忽又管絃俱寂…‥你要尋它之時,卻又無處尋,回首處,卻有一縷遊絲,細細地在風中迴旋。百囀柔腸,眾坐成痴。
這一折是整齣戲的精華所在,謂之戲核。薛湘靈的大段唱,無論是唱腔與唱詞,都把程派的莊重、幽遠發揮得淋漓盡致。
春秋亭外風雨暴,
何處悲聲破寂寥;
隔簾只見一花轎,
想必是新婚渡鵲橋。
吉日良辰當歡笑,
為什麼鮫珠化淚拋?
正是程派青衣揮灑自如時。
那一種獨特的縝密綿延的聲音,是從腦後發出來的,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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