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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一聲一聲,在這樣的夜裡傳得格外遠。
李家庭院裡,正屏開牡丹。花媚玉堂。
二、劉良女
這個《梅龍鎮》的故事脫胎於劉良女的故事。
劉良女是大同代王府上有名的歌姬,厚照曾假扮低階軍官出入於王府的教坊,因而得以認識劉氏。劉氏慧眼識珠,認定他並非凡人,揣其心思,對他別施一種俏皮溫柔。厚照就此愛上了這個劉良女,回宮後對其念念不忘,於是派人接她接到宮中。
戲裡的李鳳姐原來叫做劉良女。
武宗下江南時,途經山東臨清時,竟然失蹤了一個月,臣僚皆不知皇帝所蹤。
原來,他是為了踐一個約。
南巡時,武宗原本要帶劉良女同行,但劉娘娘恰逢患病,武宗便與之約定以玉簪為信物,待病好後派人來接。武宗過盧溝橋時手拿玉簪望著河水出神,卻不小心將玉簪掉到河裡,武宗捶頓不已。及至臨清,武宗即遣人去接劉娘娘,但劉娘娘因無信物不肯隨行,武宗只好親自回京去接,來往途中耗時月餘。
他把三軍丟下,鐵馬輕騎,踏破千里江山,萬里關河,卻只為花柔。
劉氏一直陪伴在身旁,他帶著她多次在人前露臉。
武宗在南京賞賜寺廟幡幢上都要寫上自己和她的名字,這個山西的歌女,是武宗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正德十六年秋,一日,他在船上釣魚,卻不慎落水,秋水寒涼,之此一浸後便一病不起,不久即逝。那年他才三十歲。
《梅龍鎮》裡的正德帝在第二天清晨,便整裝即行。
李鳳姐:我低聲兒問萬歲,今日欲往何處去?
正德帝:孤王打馬奔大同。
在那陽關道上,他就一路絕塵而去……
梅、孟二人初演此戲時是在民國政府高官的生日堂會上,孟小冬為女老生演正德帝,梅蘭芳男旦飾演李鳳姐。人稱“陰陽顛倒”“釵弁互易”。那時的梅蘭芳三十二歲,孟小冬才十八歲,但她與名角對戲卻一點也不怯,颱風十分穩健。據說兩人的演技皆臻化境,唱功與做功皆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一時間,令所有臺下人為之癲狂。梅蘭芳在臺上溫情嫵媚,沒有人比他更女人,孟小冬在臺上慷慨悲鬱,沒有人比他更男人。
而於臺下,兩個人又即刻會翻轉過來。
這樣一對璧人,總讓人著迷,費人思量,讓人看不透。
讓人看不透,便成痴。
使男人皆欲娶,女人皆欲嫁。
《游龍戲鳳》原是對唱的小戲,但二人演後,此戲便聲名大振,成為了壓軸大戲。梅、孟二人也如戲迷所願,假戲真做,游龍落在鳳巢中,成就一段姻緣。只是這段姻緣也終未修成正果,開到荼蘼,花事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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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約春愁、楊柳岸邊相候(1)
《望江亭》
張派。張君秋。
原來,在世上,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不能夠做,還可以有一個這樣的地方可去:方外。原以為,只是男人在人世中受了委屈,挫了銳氣,心灰意懶,才躲進去。
其實女人也可以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方外不是天外,也不過是世上人家,只是在人的想象中它是塵世又一重,紅牆隱隱,遲日疏鍾,人邁進去了,以為世間的事都盡了。
這個地方是人類給自己設的一個緩衝,在生之外,滅之裡。
譚記兒在走投無路之時,就來到了清安觀。白道姑收留了她。因為經年前的一段緣。
那一段時間你若去這個道觀,你會發現處處都是原色的清安觀裡,有這樣一位綠鬢朱顏的女子,在青燈黃佛的相映下,抄寫經卷。觀裡有這樣的人兒,會讓人想起白居易的詩: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她即好比山寺中的一株桃花,隨春兜兜轉轉,終開在井檻處,不免讓過往的人也想要探頭進去。
她來自山下煙樹暗鎖的畫棟雕樑處,原是學士李希顏的如花美眷。
白道姑稱她為夫人。她卻轉頭對著佛,幽幽地說,夫人二字實已不再想,以後就叫我譚記兒吧。
這一句“譚記兒”,從此就還了自己的原身。
也因為離曾經的好日子遠了,不想再與它有瓜葛。
記兒的丈夫亡故。新寡的記兒,即刻成了太尉楊戩之子楊衙內糾纏的物件。她來此清安觀是為避難的。佛家清淨地,即便是市井狂徒也該有個收束吧。記兒與白道姑都是這樣想的。
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