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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認為慾望是禍亂之根,必須抑制甚至滅絕,叫存天理,滅人慾。怎麼滅人慾?無非獨尊儒術,壓富抑商,視科技為奇技淫巧,嚴禁思想多元和物質發展,和尚沒老婆,大家沒老婆。這樣沒誰胡思亂想,胡作非為,自然乾坤朗朗。我一直想不通,人慾本就是天理,人慾已滅,天理何存?也怪我這人喜歡鑽牛角尖,想不通也要想,漸漸才想明白,人家是要滅人之所欲,以滿足己之所欲。滅掉別人性慾,女人都給他留著,他才好妻妾成群,佳麗三千。滅掉別人食慾,他才好滿漢全席,南北大菜。滅掉別人物慾,他才好金玉滿堂,江山萬年。
慾望不可滅,不過慾望也不可任其膨脹,氾濫成災,須由理性來駕馭。偏偏最容易膨脹氾濫的就是慾望。欲是谷,越填越欠,叫慾壑難填。人有四肢,本是用來爬行的,後逐漸進化,才兩腳立地,騰出雙手來勞動,儘可能地滿足自身慾望。勞動有了成果,還需手來保管和分配,這就是權力的起源。權力來自勞動成果,勞動來自慾望需求,權力必然會受慾望操縱。在慾望操縱下,手行使保管權力時,就有可能監收自盜,偷偷往自己窩裡搬運;行使分配權力時,就有可能少分給人家,多分給自己。手就這樣成為慾望的幫兇,見財撈財,見色掠色,見權攬權,一發不可收拾。
手越來越不可靠,只好依賴於心,用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化洗心,讓心視君為父,為父財產再多,小老婆再漂亮,也別動心,別染指,這是孝治。只好依賴於腦,用仁者愛人以德服人的教化洗腦,好吃好穿好喝的通通讓給別人,自己嚼菜根,穿破衣,喝生水,大公無私,毫不利己,做道德楷模,這是德治。手生在肩膀上,不肯服從心腦,心腦也沒辦法,還得直接對手下手,銬子得而發明,手一伸就銬起來,這是法治。手銬住沒法再伸,倒是個辦法,可手永遠比銬子多,銬得一雙只是一雙。撇開手銬生產成本不計,將執掌權杖的手全都銬住,統治機構必然癱瘓,又不免投鼠忌器。於是動用眼睛和耳朵,進行監督,看到手有什麼動作,聽到手有什麼動靜,再找手的麻煩。眼睛和耳朵不是儀器,屬於肉眼肉耳,難免有失靈之時,上級監督太遠,下級監督太弱,本級監督太虛,自我監督太假。實在沒辦法,就把嘴堵住,手再不規矩,只要嘴不說三道四,就不會影響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天下太平。這是什麼治,不好命名,姑且叫防治吧,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一輯 領導也是人(3)
要說對付慾望的最好手段,還真得靠這個防字。防口沒用,恐怕還須防手。雖說長舌如刀,口水淹得死人,可我查遍公安刑事檔案,還從沒發現哪件兇案,其作案工具是舌頭和口水。與其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倒不如防官之手甚於防賊。把官當賊防,並非說官就是賊。只是賊是人做的,領導也是人,領導也有一雙手,沒誰能確保領導就不會成為賊。防範於未然,還是把君子當小人防,先小人後君子。先小人,小人成君子;先君子,君子變小人。防不同於監督,監督來自外部,屬滯後措施。防是內部機制,須從內部做起,手未伸就先斷其企圖,就是有企圖也叫其無從下手。
至於怎麼設計防賊防小人機制,我是鼓搗小說的,已非我之職責。我能做的是從人性角度,將行走於官場內外的芸芸眾生行諸筆下,真實且充分地展現他們的欲求。慾望既然是行動的原動力,欲求本身沒有一點錯。權欲的存在,讓人樂於管理公共事務;物慾的存在,讓人樂於生產物質財富;性慾的存在,讓人得嘗愛情美果,讓生命生生不息。人類實在應該感謝上帝賦予的美妙慾望。只是慾望失去控制,也會帶來不少困惑,甚至災難。文學是人學,在我筆下,領導不是神,也不是妖,都是要食人間煙火的常人,像常人樣可親可愛,像常人樣難免有侷限和不足。自然也有常人的種種欲求,只不過欲求方式各有不同而已。讀者覺得我的小說真實,跟生活本身沒什麼兩樣,這也許就是原因之所在。
不過有人還認為不夠,說我出版了那麼多反腐小說,也該給反腐開個方子了。我只得苦笑。我不認同我的作品是什麼反腐小說。小說也能反腐,期望也太高了點。不過硬要我談如何反腐,不談就不買我小說,我也只好多嘴幾句。反腐說白了,就是要管住慾望之手。管不如防,還是那句話:防官之手甚於防賊。怎麼個防法呢?說個鄉下的故事。從前有個生產隊,隊長精明能幹,做了許多實事,得到社員高度信任和擁護。可隨著威望一天天提高,隊長逐漸變得霸道起來,公章和倉庫鑰匙都掌管在他手裡,他要咋的就咋的,終致公權濫用,貪汙多佔事發,被上面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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