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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口的大道,卻把青牛一勒,轉入岔路,在城根下慢慢的繞著。他想爬城。城牆倒並不高,只要站在牛背上,將身一聳,是勉強爬得上的;但是青牛留在城裡,卻沒法搬出城外去。倘要搬,得用起重機,無奈這時魯般和墨翟還都沒有出世,老子自己也想不到會有這玩意。總而言之:他用盡哲學的腦筋,只是一個沒有法。
上述文字乃魯迅先生《故事新編》裡《出關》的區域性,作於1935年的12月。老子出關是十分著名的掌故,儘管在魯迅先生的小說文字里,該掌故看起來總有那麼點調侃,或者先生自詡的油滑。譬如起重機云云,現在人可以批評為惡搞,但比起寫大禹治水的《理水》中文化山上古貌林好杜有圖乃至的口沫橫飛,已經是相當溫吞了。
其實先生新編的故事,大都做了許多結實的功課,幾乎是無一字無來歷的有案可稽,遠比許多做歷史題材的小說家,或者做小說寫本的歷史家,花費了更多工夫。
不可抗力
用盡哲學腦筋只是一個沒有法的老子,生活於春秋時期的楚國,在歷史的記載中一向被彪炳為古代著名的思想家,道家學派的創始者。在司馬遷的《史記》卷六十三里,記述他是楚國苦縣厲鄉曲仁里人,姓李,名耳,字聃,是周朝守藏室之史。
苦縣的縣城,大約就是今天的河南鹿邑。而所謂厲鄉,至今依然沿用。聃字看起來一副不好發音的樣子。《說文》雲:聃,耳曼也。段玉裁注曰:曼者,引也。耳曼者,耳如引之而大也。耳曼就是耳朵長大,彷彿扯麵似的拽開來的一樣。古人起名字,描摹自身狀貌乃是其中一路,譬如晉侯黑臀和公子肥。這樣看來,老子起碼從名字上,已經透露出具有和劉備一樣耳朵上大有文章的異稟。
藏室就是藏書室,守它的史,便是看管藏書室的低層文職小吏。魯迅先生小說裡直截叫做館長,該是十分切當的譯名。不錯,以煌煌周朝,國家級別的藏書室也該是個圖書館規模,但鑑於其非關國家重大政治,負責其中事務的官吏,級別也高不到哪兒去。
《史記》裡記載老子的事蹟,受資料限制,篇幅很短,卻根據《莊子》的有關片段,栩栩然地記錄了孔子問禮於老子的事態經過。內中老子指點日後的孔聖人要去除驕氣多欲態色淫志等等缺欠,而孔聖人領教後,依然稱讚老子是乘風雲而上天的龍一樣的人物。
《莊子》一般被當作寓言看待,所以有前輩於上述取材頗有非議,對如此據為實錄,不以為然。號稱才子的錢鍾書曾經批評《莊子》,是望而知為逞文才之戲筆,非秉史德之直筆。看來也是主張當不得真的。
關於歷史的寫法,似乎可以有不同意見,不能說寫得一旦細緻生動便要一竿子敲死,還上綱上線到史德有缺的高度去認識。司馬遷的時代,雖然去古不遠,但涉及老子行跡的材料,想來短缺,於是寓言中也不肯放過,蒐羅爬梳,該是有勝於無的立意,料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按照《史記》的說法,老子講修道德,其學說以自隱無名為務。在周朝住久了,看出它的衰敗跡象,便離開崗位開了小差。走到某個關口的時候,關令也即關長尹喜仰慕他的名聲,探得行蹤,終於截留下來,讓他勉為其難,將學說著作下來,本文劈頭所引魯迅先生的小說區域性,正是這個時段的寫照。
太上老君:白頭嬰兒(2)
有學者以為那個時代尚無私人自著一書的風氣,旅途匆匆,竹簡刀漆也一時難備,而且既然以自隱無名為務,將隱途中,沒有理由為個關長破戒著書的。
所謂私人獨自著書的風氣,大約總得有先行者篳路藍縷來開創的,老子未必不可以領導這個風氣,成為該領域的吃螃蟹者。旅途中的寫作工具,則完全可以像魯迅先生小說裡描寫的那樣,由尹關長提前置備。有資料顯示,尹關長善內學星宿,服精華,隱德行仁,時人莫知,原是深藏不露的厲害角色。既然預先知道老子當過,事先安排預案,自是情理中事。至於所謂自隱無名為務,確是老子學說的原則,卻未必等於什麼都不做不說。學說總是倡導人接受的,不做不說,如何讓別人知道呢?況且盛情之下,也算半推半就,再用無名什麼的當推搪的藉口,就有些矯情了。而矯情絕非因循自然之道。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中生有,總是得做點什麼的。而聖人之道,為而不爭,就坡下牛,替仰慕的fans留下個念想,才是自然。
這本為了出關敷衍而成容量僅有五千餘個大字的小冊子,也就是魯迅小說裡提到的兩串木札,便是老子學說的基石,所以被命名為《老子》。因為它用上下篇分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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