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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嘆息裡似乎飽含著無可奈何。
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他為什麼就這麼好呢?!” 。 想看書來
第十章 兄弟(上)(5)
語氣幾乎是恨恨的。恨他不該這麼好。
哥哥十七歲那年淋了一場大雨,發了一場要命的高燒,燒退之後命保住了,耳朵卻聽不見了。此後,兄弟兩個的差別就更大了。
哥哥的耳朵燒壞以後,魏文彬再也聽不得別人說聾子兩個字。他從小就因為性格倔強、不服輸、敢霸蠻而頗有“惡”名,被人喚作老虎。誰要是敢欺負魏家的聾子,那就是等於是摸了老虎的屁股,他會“惡”得跟你拼命。“惡”字在湘方言裡含義豐富,並非全然是貶義,有時表達一種意志的堅決,不肯妥協,為著捍衛某種東西或者反抗某種東西而目眥欲裂,剛烈如火,暴跳如雷。那時魏文彬的“惡”最典型的表現就是:你敢欺負我哥,我跟你拼了!為了捍衛哥哥的尊嚴,不顧一切地去跟別人打架。
到這時候,哥哥和弟弟的角色,便調換過來了。弟弟不僅長得比哥哥更加高大英武,也因為擁有來自知識和見識的力量而比哥哥更加勇猛,更加敢於爭取屬於自己的利益和維護自己的尊嚴。哥哥的性情本來就溫和憨厚,有了耳疾之後不可避免地日漸封閉,走向深深的自卑。只有在弟弟放假回家的日子,哥哥才會由衷地快樂幾天。有弟弟撐腰,他才敢人前人後昂首挺胸地走路,弟弟能夠帶給他的安全感與榮耀感,連父親也比不上。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哥哥恰恰是在最有安全感的時候出了安全問題。
魏文彬一生為之痛心疾首。
“我早就想好了,要保護哥哥一輩子,照顧哥哥一輩子,但是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這是老天對我最大的懲罰。我告訴你,我哥哥今天要是還在人世,我會像孝敬祖宗一樣地孝敬他。”
10.5 哥哥去了
哥哥走的時候只有十八歲。
那一年魏文彬十七歲,因*輟學返鄉,當起了農民,和哥哥一起搞“雙搶”。
山間有一口大堰塘,比一般的池塘大,比大多數的水庫小。夏天裡,調皮的男孩子都喜歡往水裡泡,家家戶戶的爹孃怎麼也喊不住,每年總有一個兩個孩子去了水裡再也不回來。魏文彬從小膽子大,早在光屁股時代就在這口堰塘裡練出了一身好水性,哥哥老實聽話,嬉水不敢溼衣裳,所以一直不會游泳。
雙搶午休的時候,大人們都去找蔭涼地方抽菸打牌,魏文彬和幾個學生伢子去了堰塘邊,哥哥自然亦步亦趨地跟著。
“我一個猛子往水裡一紮,一飆就出去了,想起我哥哥在邊上,又專門游回來跟他說,你別下來啊,他答應了。他分明答應了我啊。”
弟弟在水裡像條魚一樣自由,哥哥在堤上像只失群的鴨子一樣笨拙和寂寞。
“大家都說堰塘裡面有野茨菰,很好吃,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摽著勁,看誰有膽量去摸。我水性好,一下就往深處扎去,正在那裡找野茨菰,外面突然呼天搶地,說我哥哥掉水裡了。”
哥哥在水面一浮一沉,忽隱忽現。弟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遊向哥哥。
“我游到他旁邊的時候,他已經上不來了,我一把把他拖出水面,用一隻手划向岸邊。我們離那個岸大概也就兩三丈遠,如果不出意外,我是可以把他救上去的。”
結果出了意外。這個意外某種意義上恰恰出於兄弟倆感情太好。
“偏偏這個時候他醒過來了,一睜眼看見我,看見親人了,喊一聲二佬,一把就把我抱住了——我就悔啊,我怎麼就不慢一點呢,我慢一點把他抓上來,他這時可能還醒不來,他就不會抱住我,我現在就還有一個哥哥。”
第十章 兄弟(上)(6)
哥哥在極度的恐懼中死死地抱住弟弟。兄弟兩個一起往水底沉去。
“我們只知道兄弟兩個抱成一團是天大的好事,可是這個時候抱成一團就只有死路一條!我感覺到了堰塘的底。塘底原來不是稀泥,是硬地,是開坼的硬地,像冬天龜裂的田地。我的思維極為清晰,我覺得我看見死神了。我當時一個念頭是什麼呢,我媽媽太苦了,兩個兒子一起沒了,我媽媽會哭死去。”
哥哥失去了知覺。弟弟也就要窒息了。求生的本能這時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弟弟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掰開了哥哥死扣著他的手,脫離了哥哥的羈絆,浮出水面。
10.6 永遠的兄長
哥哥去後,魏文彬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