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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轉頭,用慍怒的聲音說:“燕娘子!你三生行善,才坐得此船。若這人上來,船沉了,你我就都無船可渡了!”
“這船甚大,怎會?”白知縣低頭一看這船,一下子收聲了。這船千瘡百孔,不斷地滲水又出水,黑袍人和這女子腳上的鞋襪早被水浸溼。這樣的百漏破船,可還能承受他的重量?
見白知縣驚詫,黑袍人發出一聲冷笑:“苦海無邊,愛河無底,而百漏船行於其中。不是我不肯行善,只是世人五陰熾盛,嗜慾日增,身子笨重,一上來,便要毀了我這百漏船!”說著,他竹篙一點,便要撐船離去。白知縣一把抓住竹篙,一躍出水,徑自跳上了船頭!
他穩穩地站住了。
百漏船蕩了一下,依舊若無其事地向前漂流,連船裡的水都沒有變多一點。
本要出言斥罵的黑袍人沉默地看著他:“你是誰?你這心裡,竟沒有一點汙糟事?”
白知縣微笑致禮:“擅自上來了,請船家原諒。”他又向這燕娘子一揖:“謝娘子為我言。”
燕娘子微微一笑,這笑就像蚌殼開啟露出珍珠一樣,似有無限溫柔炫目光華。“不過是舉手之勞,郎君還是多謝船家。”
黑袍人的態度似乎一下子溫和了下來,沉默地划著船。不多時,船靠近了岸邊,燕娘子小聲對白知縣說:“我知郎君不是此間人,快隨我來。”黑袍人默許他們離船登岸。燕娘子攥住白知縣一隻衣袖,上岸便飛跑起來,跑得白知縣頭暈腦脹,上氣不接下氣。她身輕如燕,引著白知縣飛速攀上一座刀削般的山峰,一直奔到懸崖邊,又牽他跳上石樑。望看下方變幻的雲嵐,她幽幽地說:“我不能再過去了,那是生人地界。郎君,你只管念著心裡最親近、最想見的人,從這裡一躍而下,即刻便能回到那人身邊。”
白知縣將信將疑,燕娘子卻不解釋,鬆開他衣袖回身就走,青衫飛揚,飄飄如春燕一般。白知縣只得在她身後喊著多謝。
轉過頭來,足下深壑萬丈,不知有多深。懸崖之上遍生猩紅色花朵,如血一般。
白知縣猶豫片刻,耳邊又想起了燕娘子那句話。
“心裡最親近、最想見的人啊……”他苦笑起來,“真要能見到了,那也不錯呢。”他望著腳下的萬丈深淵:“最壞,也就是死罷了,總比困在這裡,哪裡都去不了要好啊。”
漠漠雲嵐間,一道人影縱躍而下,頃刻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溝壑之中。
***
油燈枯滅,冒出一縷青煙。
鯉魚披髮和衣坐在床邊,已經睡著了,手上戴著的嫏嬛指環兀自泛著冷光,在牆上映出半頁醫書。
燈燭添了油,被重新點亮。
鯉魚聽見這聲極輕微的響動,朦朧睜開眼來。
昏黃燈光下現出一張男子容顏,含笑說:“魚兒,吵醒你了?”
鯉魚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湊近他的臉,半晌才大叫一聲:“秀才!”
白知縣一下半轉過臉去,低頭拭去猛然湧出的熱淚。他帶著揉紅的眼睛又轉過頭來,微笑著又喊了一聲:“魚兒,你真是我的魚兒嗎?我好想你。”
鯉魚再按捺不住,一把將他抱住:“秀才!秀才!你怎麼才來!你怎麼才來!”她哭著收緊了雙臂,把頭靠在他的肩窩裡,一迭聲說著:“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她緊緊地抱著失而復得的一切,像是再也不肯放手。
是真的魚兒!氣息這樣暖,這樣芳香,臂膀和身軀又是這樣軟,腔子裡的心是這樣靠近,還在砰砰跳動!這一切都太過陌生,又太過溫暖,太過熟悉了!她有這樣一雙讓他不忍去看的含淚的眼睛啊!白知縣滾燙的眼淚直落下來,滴落在她濃密的髮絲裡。“魚兒,你上哪去了?我到處找你不見。對不起,對不起,沒有認出你……”
“是我太任性了!”鯉魚的淚水在他肩上氾濫,“我跑什麼呀!早在麟州,我們就已經遇見了!”
白知縣略抬起頭,望向周圍。這是一間極其簡素的屋子,窗明几淨,白紙糊牆。窗前懸吊著種著蔦蘿、綠蘿的青竹筒,簾下襬著一盆芍藥,一盆玉竹。“這是哪兒?”他問鯉魚。他鬆開鯉魚,三兩步過去開了窗戶,望向外面長滿芸香和書帶草的小小庭院。“這是哪兒?”
“這是京城汴梁。”鯉魚披衣下床,走到他身邊,“聽見五丈河的流水聲了嗎?”鯉魚微笑著說,“這是我買的兩進的小宅子。秀才,如今我是廣仁醫館的坐堂大夫,時常入翰林醫學院聽講。”
“你學醫了?”白知縣吃驚,“咱們上回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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