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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麥穗兒魚遊得上氣不接下氣:“水仙死了!”
鯉魚尖叫:“怎麼能?!怎麼可能!”它一下子衝到小麥穗兒魚前面,差點撞到刀魚身上。刀魚居然也不理它,哧溜哧溜往前遊,要在平時,早就衝過來追咬它了。
鯉魚心慌慌地問:“帶刀老爺,什麼事這麼急?”
刀魚道:“水仙死了!”
鯉魚哭喊一聲:“死妖怪!”一躍出水,直飛雲煙渡。
雲破月來,照得水下空明澄澈。白秀才無知無覺地躺在水底的沙石上。
水族們聚集在周圍,寂靜無聲。
鯉魚遊了過去,上上下下地看,用嘴一點一點啄去他臉上身上的血汙。
他的手沒有了,眼睛成了兩個血洞,身上被扎得全是窟窿,可他還是白秀才,還是那個又好心又沒用的白秀才。現在,他看上去幹乾淨淨,月色也淡去了狼藉的傷口。它用口唇替他合上眼皮。他靜靜地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有人在那晚聽見了奇怪的濤聲,在幽深的夢裡都徘徊不去。那是水族的哭音。
一連半月,雲老在碧溪澗垂釣時,總會看到一條金紅鯉魚。它不來咬他的鉤,卻總是在澗中轉來轉去,有時叼走一片雲母,有時覓得半枚古錢,有時又銜去一粒孔雀石。總之,都是些亮晶晶惹眼的小東西。為了讓這條漂亮的鯉魚上鉤,他想方設法換了許多種香餌,紅曲米啦,油糕啦,發酵的小麵糰兒啦。可鯉魚總是一甩尾巴,擦著釣餌過去,壓根不鳥他,鬧得雲老生了半月閒氣。
有一日,天未破曉,孫兒阿喜跑來叫道:“阿公阿公,快來看!魚跳得好高!”他翻過身拱在被窩裡。阿喜蹦到床上,搖啊搖,搖啊搖:“阿公阿公,快來看呀!再不看魚就跑了!”
他一把薅住阿喜耳朵:“臭小子,天都沒亮跑哪去了?說!”
“疼、疼、疼疼疼!啊呀!”阿喜齜牙咧嘴地把彈弓藏進後腰裡,“阿公你去呀!真的,那條魚每晚都來,一蹦蹦那麼高!”他站起來比劃著:“這麼高,不,比這還高。比咱山崖上那株九節菖蒲還高呢,都蹦到雲裡去了!”
雲老想起了那條奇怪的鯉魚。他一蹬滑下床,赤腳跑到澗邊,阿喜反而跟著他跑。
“噗啦——”澗裡一聲響,一個東西飛了起來,越過柳梢,越過九節菖蒲,越過山崖上那一抹魚肚白,直落下來,濺起清亮短促的水花。
雲老和阿喜都驚訝得站住了。
雲老一拍大腿:“喲,這是個什麼東西!”
鯉魚一落下來,立刻又一甩尾巴,衝出水面。這次,它甚至越過了天邊淡淡的月牙。
雲老看著它一次次躍起跳下,禁不住打了一下阿喜的頭:“臭小子,連鯉魚都知道練跳高。讓你讀書,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駐足看了好一會兒,見到鯉魚又叼了一片紫石英,悠悠遊去。他挽起褲腿,走下水去。
“阿公!”阿喜在岸上叫。
“你回去看家,我去看看。”雲老扭頭道,“那些個潑皮要再來纏,不許拿他們練手!”
阿喜做了個鬼臉跑了。
雲老跟了一段,見鯉魚遊進江裡了。他上了岸,尋見個漁夫,讓人撐了漁船追上去。他發現船越前行,江底亮晶晶的小石子就越多。低頭細辨,原來那些就是鯉魚叼走的“寶物”。日頭出來,江水紅豔豔的,江底的水精雲母紛紛折射出眩目光芒,竟像一條七寶鑲嵌的通天大道。
在將近雲煙渡之處,漁夫點篙迴轉。雲老怪道:“哎哎,怎麼不走了?”
漁夫道:“走不得,再過去就是江匪的地盤,不要命了才去呢!”
雲老道:“再走走,再走走!就到了!”
漁夫不理他:“你這老兒莫胡纏,惹了江匪,莫連我也遭殃。”
雲老急了,一個“噗通”跳下去,漁夫驚得叫起來:“這是江心!糟老頭子咋胡來!”
雲老一落下去,便使出“五禽戲”中的“虎撲”,抬頭塌腰,定在江底的石頭上。他看見了那條鯉魚,紅豔豔的像一條短綢,飄乎乎地在前面飛。
上游常發山洪,連年積下許多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在這一帶江底成了個石林。三轉兩轉,鯉魚就不見了。雲老氣得噴出口氣,使個“鳥伸”,竄到江面換氣。漁夫見他老遠露出個腦袋,喉嚨口的心才掉回去,罵道:“你這老兒……”雲老沒顧上聽罵,一個“熊晃”又沉了下去。他剛下去,一個東西便照臉衝來,他臉一偏,魚尾巴打得臉生疼。他氣得剛想大罵,卻見一個烏沉沉的黑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