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就是我們有意識的自我,“我知道”我是誰的自我。
生存於我體內的自我,我永遠無法最終認識它。它具有如此奇特的吸引力和痙攣的特點,讓我承受那麼多非理性的折磨,真正的磨難,同時偶爾也讓我得到一些心驚肉跳的快感。對我來說,我體內的“我”是隻奇怪的野獸,而且常常不那麼好對付。我的軀體宛如一片熱帶叢林,其間生活著那個看不見的“我”,就像一隻夜間的黑豹子,兩隻眼睛在我的夢中閃著綠光,或者在陰影籠罩之時,透過不眠的白晝出現在我面前。
還有另一個自我。它和顏善面,合情合理,聰明覆雜,充滿良好的願望。這就是已知的“我”,可以被辨認和欣賞的“我”。“我”對自己說:“是的,我知道自己缺乏耐心,對不同觀點不懂得寬容。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十分隨和,心地比較善良。這種善良使我有時顯得有些虛假,可我並不相信什麼機械的誠實。有頭腦的誠實,也有情感的誠實、感覺的誠實。如果有人對我說謊,我識破了,到底揭不揭穿他卻是一個選擇問題。如果揭穿他只會破壞他真正的感情,也破壞我自己的情感,那麼,當著他的面稱他為騙子就是情感上的不誠實。我寧可心裡稍稍不誠實,裝出自己接受這一謊言。”
這便是已知的我在同它自己對話,它發現它所從事、所感知的一切都有一定的理由,它在自己的良好願望中保持著某種不變的信仰。它竭力在它周圍所有的人和其他“人物”中遵循一條合理而無害的道路。
論做人(2)
對這個已知的我來說,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同認識有關,人便是我所認識的人,英格蘭便是我所認識的英格蘭,我便是我所認識的我。伯克利大主教說的完全有道理:事物只存在於我們自己的意識之中。對已知的我來說,我認識之外的一切皆不存在。不錯,我總是在那兒補充我所認識的一切。但那只是因為,在我看來,知識會繁殖知識,一種認識會導致另一種認識,而不是因為有什麼知識是從外部進來的。這個外部是沒有的,只有更多有待補充的知識。
如果我坐在車廂裡,有人走進來,那麼,在很大程度上他便成了我已認識的人了。首先,他是一個男人,我知道男人指的是什麼;其次,他年事已高,我也知道高齡意味著什麼;再次,他是英國人,中產階級,等等,等等。我知道了所有這—切。
可還有一點我並不知道。他是個陌生人,他的性格我一無所知。我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這便是個小小的探險,認識方面的探險,一種把某些品質以某種方式加以組合的探險。僅僅一瞥,我就知道了我所想知道的一切。看完了,探險也就結束了。
這就是認識的探險。人們去西班牙,就“認識”了西班牙;人們學習昆蟲學,便“認識”了昆蟲。人們會見列寧,便“認識”了列寧。有許多許多人“認識”“我”。
我們就是這樣生活的,我們從自己已知的出發,走向另一個要認識的事物。如果我們不知道波斯國王,我們想我們只需去德黑蘭的宮殿走一趟,就可完成這一業績。如果我們不那麼瞭解月亮,只需去找一本最近出版的有關月球的書,我們就能瞭如指掌。
真的,我們知道自己知道這一切。知道了!知道了!剩下的只是理解方面的小遊戲,把二和二相加,做個機器裡的真正小天神。
所有這一切就是認識和理解的探險,但不是思想的探險。
思想探險始於血液,而不是大腦。如果乘火車時在我身旁坐下的是個阿拉伯人、黑人,甚至猶太人,我就不能那麼敏捷地開始我的認識過程。我僅僅看上一眼,說,他是個黑人,是不夠的。他坐在我身旁,我的血液中會感到一種輕微的不安。從他身上傳來一種奇怪的振動在我的脈動中也引起一點小小的騷亂。我的鼻孔覺察到一種淡淡的氣味,尤其是,甚至當我閉上眼時,我依然感到有一個陌生人坐在那兒,同我有接觸。
這時,我再也不能從我出發,從已認識的我出發,開始去認識他。我不是黑人,所以我不那麼瞭解黑人,我永遠不可能充分“理解”他。
那怎麼辦呢?這是一條死路。
接下去我有三條路可走。我可以馬上採納“黑鬼”這個詞,給他貼上此標籤,然後將他忘掉!我也可以憑我的知識對他刨根問底,也就是說,瞭解他,就像我瞭解其他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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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做人(3)
我還可以做第三件事:我可以承認我的血液受到了騷動,他身上發出的某些東西干擾了我正常的脈動。承認這些之後,我要麼採取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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