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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這個高大粗壯的糙爺們兒聊天很有意思。我最初認識他是在一次飯局上,他那時還沒有擔任掃黑組的組長,我們公司那時也沒接手做那個關於他的專題片,但據說他的威名已經在警界遠播,因為他曾接連破獲過幾起在市裡掛號的疑難大案。那晚我們都喝了很多,他無法開車回去,也不想打車回家,倒是想和我一起蹓躂蹓躂繼續聊聊,我們就互相攙扶著在馬路上晃盪。走到一個小區門口,前面影影綽綽地圍了一幫人,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場隨時會爆發的毆鬥。他一定要上前勸阻,嘴裡嘟囔著“不能在我的轄區裡發生這種事件”,當時我的頭腦也在發熱,就沒勸阻他,而是一起走上前去。
兩個醉漢的加入彷彿火上澆油。每一方都認為我們是對方的人,結果雙方都拿我們先開刀。一個持刀的混蛋從陰影裡撲上來,朝他身上砍去。我本能地推了他一把,結果我的右臂捱了那混蛋一刀。
“你他媽的槍法真準,一槍就把那混蛋放倒了。”我說。
“兄弟,那槍差不多都頂到他腿上了。”
他掏出槍,朝那個混蛋的腿上開了一槍,一場不可預知結果的群體鬥毆立刻宣告結束。後來他因酒後持槍而受到了全域性的通報批評。這兩句話成為我們酒桌上的常用語,它被重複提及的次數是如此之多,卻常用常新。
想一想,我居然和老胡成了那種“擋刀”的朋友,這真是難得。雖然刀砍中的是我的胳膊,卻很容易理解為插中了肋部,即所謂的“兩肋插刀”——男人之間這種豪放的情感喜歡被酒精一次次地泡大,直到最終被鞏固成堅不可摧的友誼。
人們總以為成年以後就不可能再結交真正的朋友,因為人一旦成年往往就會變成自私的混蛋。不過我想即便沒有那該死的一刀,老胡也會和我成為真正的朋友,儘管就職業而言,我們基本是兩個世界的人——警察幾乎與所有的行業都格格不入——但我們之間有某種奇怪的默契,我不清楚那種默契是什麼,或許是我們兩人共同擁有的那種野性,以及體現在這種野性上的坦率。
和那位王警官一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你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警察。他有著那種懾人魂魄的眼神,這種眼神有時很像暗夜中的狼眼,寒冷而深不可測;他塊頭很大,肌肉隆起;他聲若洪鐘;他喜歡單刀直入,擅長一針見血。有時候我想,就算把他的皮剝下來,你也能認得出他是個警察。
“那姓劉的,你也知道吧?他怎麼樣了?”我問他。
“你那‘客戶’?操,客戶,真他媽有意思。他叫什麼來著?劉什麼?”
“劉德農。”我說。
“怎麼不叫劉德華?他的嫌疑基本排除了,他有很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也可以僱兇殺人啊。不過,他殺她的動機的確不強,換作我也不可能殺她,或者僱兇殺她。成本太高了。”
“要是你是警察,你覺得會是誰幹的?”老胡叼著煙,看著我,眼睛被煙燻成了一條縫。
“不好說。反正你們警察喜歡按仇殺、情殺、財殺什麼的來做選擇題。她的仇家?這麼年輕的姑娘,不太可能跟誰結成深仇大恨。她的三角戀人或情人?這倒很有可能,現在的年輕人,性夥伴一打接一打的。財殺的可能性我看不大,她看起來不像那麼有錢的樣子。要我說,就他媽一變態狂,專殺美貌女子,或者就是純屬意外——從哪裡冒出個###,夜闖民宅,從浴簾裡偷看她洗澡,欲行歹念,強姦嘛,忍忍也就完事了,可她偏要激烈反抗……”
老胡歪頭看著我,撇著嘴,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他慢條斯理地說,“這個世道變得越來越不怎麼樣了,我幹了那麼多年警察,眼看著犯罪率越來越高。我們的社會是越來越進步了,可為什麼人越來越沒有人性了?”
“飽暖思淫慾嘛,人捱餓的時候,能搶口糧食吃也就滿足了,可一旦過上好日子,他就要換著花樣玩了。”
對於世道的牢騷毫無意義,只能讓人陷入無邊的焦慮中。時間差不多了,我得馬上去長安大戲院。我跟他道別,並約好找個時間請他喝茶。他不僅是個酒鬼和煙鬼,還是個茶鬼。
不過,他不是色鬼。很奇怪。
第二章 安全套,玻璃鞋(4)
我在長安大戲院一樓大廳見到了芯芯。
她正在大廳左側的小書店翻看一些書,這裡的書籍和音像製品都與京劇有關。彷彿是第六感,要不就是因我的氣味,她發現了我,然後把書插回原位,一隻手扶在書架上,微笑著看著我。她穿了一件乳白色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