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頭點頭,“好,聽你的。”
端午才過,天氣卻燥熱起來。後面小院覆在牆外黃桷的綠蔭下,隱隱透來初夏的濃烈。樹幹枝葉上有些鳴蟬唱歌,幼蟲巢絲。蘇離離收拾打掃,上下照顧,依舊把日子過得沒心沒肺。
雕花的張師傅鬍子花白,一雙手枯瘦,卻能勾出最為細緻柔約的流邊花紋來。做工做到興頭上,蘇離離倒上一杯小酒給他,喝一口,逸興遄飛,一把雕刀耍得溜溜轉。兩眼精光閃閃地掃一眼木頭,一定要收他做徒弟,學雕工。
木頭搖頭道:“我不用這麼小的刀。”
張師傅拈鬚一笑,“用筆原需細,用刀原須粗。練字時由大及小,是教你不失通體的氣韻;練刀時由小及大,是教你不失其中的細緻。”
木頭立刻服氣,便也學著細細地雕花,磨礪心性。兩人教學相長,說到投契處,竟是目不旁顧,你一言我一語,或爭執,或啟發。
沒有兩天,張師傅便覺得這個徒弟收得十分稱心,大讚木頭少年英雄,見識過人。木頭也就施施然地受了,回他一句老驥伏櫪,志存千里。把個蘇離離聽得直皺眉,哭笑不得,私下跟程叔道:“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吹捧不滿意。木頭跟張師傅分開來都是悶葫蘆,湊在一起宜乎為伍。”程叔大笑。
這天下午,蘇離離花了兩個時辰,將一口柏木棺上了第三道漆,晾在院子裡。只覺腰腿痠軟,汗盈裡衫。也不想吃飯,索性燒了水提到東廂浴房,熱熱地洗了個澡,全身舒暢。她擦著身上的水,些微碎髮沾溼了,粘在身上。
蘇離離放下頭髮,用手理了,重又挽上去,一根簪子一壓一挑,還未挽好,木門吱呀一響,就見木頭站在門口,倚著兩隻柺杖,張了張嘴,似要說話,卻又像被雷劈了,盯在她身上。少女的身體瑩白如玉,不帶情色的眩彩,卻是工藝一般絕美的清新。
蘇離離還舉著手挽頭髮,如今大眼瞪小眼,愣了片刻,方才“啊——”地一聲驚叫,抓過一張大浴巾,飛快地裹在身上,怒道:“你怎麼進來了!”
木頭突然就結巴了:“我……我怎……怎麼不能進來?”
蘇離離大怒道:“老孃是女的!!”
木頭原本蒼白的臉色紅了紅,勉強壓住,拗著脖子道:“女的,又怎樣……”
蘇離離怒得無話可說,不知哪裡來的神力,一抬腳將他踢進了門外敞放著的一具薄皮匣子。那雪白修長的腿整個露了一露,風光無限又驚鴻一瞥。
木頭跌進那薄皮匣子裡,半天沒爬起來。
第二天一早,蘇離離開啟房門時,木頭坐在一塊棺材板前,專心致志地刨平。雪白的木刨花蓬鬆地從他手中開出來,掉落地上。蘇離離眯起眼睛,憤恨地看他,木頭目不斜視。僵了片刻,蘇離離冷笑道:“一大清早起來,怎麼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木頭手上不抖,沉聲道:“我是人。”
蘇離離斜睨他一眼,“原來你是人啊,我還以為這裡一院子都是木頭呢。”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廚房去了。木頭看她去遠,方才抬起頭來,目光卻朝著廚房的方向追尋。半天,咬牙搖頭,自覺糟糕。
又過了盞茶時分,蘇離離在後面喊了一聲“吃飯”,木頭放下活計,拄了柺杖到廚房外面飯桌上。蘇離離盛出稀飯,烙了一碟焦黃軟糯的餅子,捲了鹹菜豆乾,蘸了醬吃。程叔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張餅,卻見蘇離離不似往日說笑,木頭端著碗只一粒粒地扒飯,失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惱了?”
蘇離離不說話,木頭看她一眼,也不說話。程叔放下碗笑道:“真是小孩子。”徑自出去忙活去了。蘇離離瞥了木頭一眼,覺得自己比他大,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便挑了菜,裹了一張餅子,遞過去道:“你成仙了麼?什麼都不吃!”
木頭接過餅子來,喝了一口粥,嚥下去,方抬起眼睛看著她:“你……為何要扮成男的?”
蘇離離沒好氣道:“難道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賣棺材!”
“為什麼賣棺材?”
“不賣棺材,難道我繡花麼?!”
木頭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離離見他態度端正,容色嚴肅,也不與他置氣了,看著碗沿的青花勾瓷,幽幽道:“我爹死的那年,我什麼也沒有,和程叔一起動手給他做了一具棺材。那是我做的第一具棺材,到如今做過多少棺材,我自己也記不清了……幸好還有程叔幫我。”
她抬頭,見木頭神情關切,忽然一笑道:“其實做棺材也好。我爹說過,生老病死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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