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1/4 頁)
冷不犯一件衣服兜頭蓋來,蘇離離執起一看,是件厚棉衣。祁鳳翔刻薄道:“穿上吧蘇大老闆,凍死了還得給你‘搬屍回巢’。”
蘇離離將衣服裹在外衣上,見他還惦記著自己衣單,心裡感激,笑道:“你說過一根頭髮也不少。”
祁鳳翔陰陰笑道:“我說一根頭髮也不少你的,可我沒說是死的還是活的啊。”
啊?!!蘇離離幾欲昏倒,這個陰險小人把自己誆出來,卻這樣解釋。登時哀哀欲絕,暗罵祁鳳翔祖宗十八代。罵到第十七代時,被周公勸住了。
醒來,只覺得虛晃浮動,仍是在舟中,已靠北岸。船艙狹小,張師傅靠在艙壁養神,船板一晃,祁鳳翔自外而來,道:“都起來吧,這邊已經是太平府地界了,行事須得小心。”
太平府是冀州大郡,繁華豐茂。三人上岸,王猛已在岸邊候著。一行人棄了車仗,步行向前,在那繁華鬧市七轉八繞,竟繞到了一個小巷子裡。巷末一帶竹籬,王猛止步道:“那位先生就住在裡面,我被官府通緝,逃到他院裡。他勸了我一席話。我本想跟著他,他說他不需要,指我來投祁公子,給我看了公子的畫像,我在桃葉渡見著你,就認了出來。”
祁鳳翔道:“那你且去那邊茶莊等著,我見見他就來。”
王猛應了,自去等候。張師傅嫻熟地介紹,“太平府西南,綠竹黃籬人家,正是鬧市桃源的睢園。睢園主人是冀北名士歐陽覃。歐陽覃早年江湖闖蕩,頗有些俠氣,後來折節向學,不知師從何人,功名屢試不第,最後在太平府鬧市建這睢園,取其仰止之意,自詡頗高。”
蘇離離覷著張師傅侃侃而談,嘆道:“天下事盡在張師傅胸中,給我一破棺材鋪雕花,真是屈才,屈才啊。”
張師傅哈哈笑道:“老頭兒已是殘年向盡,有用時便用用罷了。若是早三十年,還有些心志,如今也就是少東家的僱工。不必虛贊。”
蘇離離也哈哈一笑,上前敲門。
半晌,一個青年僕從過來開了門,掃了三人一眼道:“諸位是……?”
祁鳳翔拱手:“幽州客商,路經此地,特來拜會歐陽先生。”
僕從將他們讓入園中,園內蒼苔小徑直通草堂。堂下一人臨軒遙望,散發闊裳,飄然若仙,一路看著他們走近。蘇離離才看清這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眼角吊稍,鼻端略勾,卻不給人陰鷙之感,只覺有些深沉。
他一雙眼睛將三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回,方開口道:“在下歐陽覃,閒居疏懶,怠慢幾位了。裡面請吧。”
祁鳳翔熟視其面,眼睛微微一眯,唇角漾起一笑。
蘇離離看他這無害的一笑,便覺祁鳳翔已起戒備敵意。
他微微轉頭對蘇離離道:“你在這兒候著吧。”獨自帶了張師傅進去。
歐陽覃轉身進屋的一瞬,忽然回頭看了蘇離離一眼,直看得蘇離離心裡“咯噔”一掉。草堂門扉已關了起來。在這兒候著?蘇離離摸不準祁鳳翔是不是叫她先走。倘若這是個圈套,倘若那個王猛並不如外表看來那麼簡單……還是早溜為妙,她側了身猶疑地向來路退去。
蘇離離自小不會認路,這曲了兩曲的小路居然也把她走迷了。繞過一片竹林,不見籬笆門扉,倒有一點豔紅從蒼綠中探出頭來。蘇離離前後望望,無人,沿著小徑過去,但見那叢綠竹後竟是五六株梅樹散在院裡,正沁芳吐蕊,開得絢爛。
她心裡暗暗鬱悶:我這是走到什麼地方來了?便見這梅花小院的落英下,有一張矮矮的石桌。蘇離離緩緩過去,嗅著梅花香味,看著滿目嫣紅,與方才蕭疏的竹林辨若雲泥。只覺寧和安靜,彷彿世外仙方。石桌上放著筆墨,那硯裡的墨已凍住了,卻有一張薄絹鋪在桌上,看大小是一方女人的手絹,手絹上纖巧的字跡寫著首詩:
“少年不識愁,蓼紅芭蕉綠。
聞聲故人來,掩裾循階去。
泥牆影姍姍,竹梢風徐徐。
當時一念起,十年終不渝。
東風誤花期,江水帶潮急。
肯將白首約,換作浮萍聚。”
蘇離離默默地念了一回,只覺辭藻樸直,卻別有一番婉淡情致。細細想去,不忍釋手。彷彿回到棺材鋪裡,那葫蘆架下碎碎灑灑的陽光映著井水從自己手上滑過,冰瑩清澈;清晨的白霜伴著心意繾綣凝在屋簷上,木頭說你去做飯,我去給程叔開門。
這題詩的女子十年不渝,只換得浮萍一聚。自己並未曾許下白首約,又能得來什麼?只怕是白駒過隙,時日匆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