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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育道:“此話我還真問過,你猜一猜相公是怎麼答的?”
蔡襄道:“這何用猜?無非全沒入朝廷,朝廷管之不及而已。若要管,必要新召無數官吏,冗官冗吏如何平?相公雖有大功於國家,終是人也,何必身背此怨!”
吳育笑道:“是以說,君謨,你不去究事情如何,不肯用腦,只是猜人,如何能知事情端的?徐相公曾言,本朝宰相,功以趙忠獻相公為首,德以王文正相公為第一。忠獻相公佐命之功無人可及,文正相公以‘怨歸於己,恩歸於上’居相十數年。徐相公對宰相治政第一條,就是文正相公的‘怨歸於己,恩歸於上’。相公何許人?出西北統軍,其餘大臣三辭四推,相公慨然赴任。滅党項,敗契丹,編練隴右之軍。朝廷要調,相公把手下最得力之將、最強之軍撥付出來。軍功如此,說除軍權,相公立即上馬回京。”
說到這裡,吳育搖搖頭:“君謨,你要改!徐相公當政,再是如此隨口評論,只怕不會一笑置之。相公此人,對官員合不合職任極是較真,你這樣是犯了諫官的大忌!”
吳育和蔡襄都是福建路莆城人,關係不比旁人,這是真地在勸他。
蔡襄知道自己說得過了,不再說話,只是喝酒。
歐陽修瞪了蔡襄一眼,問吳育:“君謨說把天下之物收為官有,又有何不可?”
“天下有餘物,官以租賦收之,以官營之場務奪之。此物尚餘也,入勢力之家。官收此物為何?官員俸祿、養軍之費之外,當治生產,使世間錢糧越來越多。治生產,自然於天下有好處。只是場務必有餘利,此餘利用全用於治生產,非不想也,勢不能也。三司再大,豈能天下之錢一一全管?此必託之於下。託之於下,必有貪瀆之吏上下其手,年深日久越貪越多。是故,把天下之物沒於官,非抑勢力之家取平苦之民餘物法也,是納勢力人家於朝廷內也。此等人得利,朝廷當怨,日久必生亂。”
在生產力達不到的情況下,強行把天下公有,不是消滅剝削,而是把剝削者收入了政權內部。初期是政權這個交集撐大,把剝削者和被剝削者這兩個集合幾乎全部納入,經過長時間的發展,跟早期的剝削社會生出階級一樣,在交集裡仍然會分出階級。最終的結果不是消滅了剝削,而是改成了在政權內剝削,換另一種方法進行鬥爭罷了。這個時候的政權,承受被剝削者的全部怨氣,相當於剝削者的背鍋俠,還怎麼維持?
以為如此做從此跳出了治亂迴圈,實際上治亂迴圈只是換了一個面目罷了。
為什麼封建時代的歐洲沒有治亂迴圈?這沒什麼好解釋的,中國家天下的封建時代同樣沒有治亂迴圈。發展不到那樣的水平,矛盾在各家解決了,很難形成波及天下的大亂。
歐洲走出家天下之後有沒有治亂迴圈?當然有,一次一次的經濟繁榮和經濟危機,換一個名字就不是治亂迴圈了?治亂迴圈不可怕,只要走出了封建時代,實現大一統,幾乎無法避免。怕的不是治亂迴圈,怕的是天下興亡,及時改革調整,千萬不要走到那一步。
非要天下不再出現治亂迴圈了,真沒有辦法,社會發展總是這樣來來回回的。
不解決不行,經濟危機不允許發生,資本主義的事情我們不許有,這是日耳曼人那種又蠻又軸的勁頭。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兩全其美只是暫時的,矛盾是發展轉化的,好的總有一天變成壞的,壞的有一天說不定就變成好的。這沒有什麼可怕,不能想著把子孫後代的事情也做了,更重要的是要告訴他們因時制宜及時更改。
韓愈和柳宗元建立的政權的合法性在人,在人的表現就是查天下治亂,亂的時候要及時更正,治的時候要努力堅持,實際上是非常先進的,合乎社會發展規律的。新舊兩黨除了意識形態和政策取向間的爭執,輪流上臺執政的理論基礎就在這裡。這個理論基礎,就是兩黨制國家輪流執政的內在原因,哪怕徐平前世,世界第一大國依然是如此。
仁義之道就真是沒有弊端了?當然不是。只是意識形態下這個弊端不是弊端罷了。這樣做要求政權對社會的掌控力足夠,調整還得及時,對政權的執政能力要求很高。一旦政權失去這樣的能力,對社會掌控不足,仁義之道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
此時宋朝對農村的掌控力還是比較弱,在城鎮的掌控力過強,徐平在制度上的改革措施,就是針對這兩個方向來的。農村要開始收權,建立自助的各種組織,由官方進行制度和財政上的支援,幫助他們對抗地主的剝削。在城鎮開始放權,放鬆對行會的管制,放開價格管制,並引導農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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