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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全忙給徐平行禮。
徐平擺了擺手,看看他一身肌肉,轉轉眼珠道:“看你力氣不小,不知道幹活怎樣。我這裡種了兩行落花生,正要澆水,就由你來如何?”
高大全便對徐昌叉手:“勞煩幹辦給小的尋一副水桶來,這一路走得興起,正好活動活動手腳。”
徐昌笑笑,讓人到莊裡挑水桶出來。
徐平看著徐昌,心裡卻有些鬱悶。
要說這宋朝的僕人,可沒有後世清朝自稱奴才的覺悟,他們都是僱來,按時結工錢的,一樣是國家的編戶齊民,另立版籍,稱作客戶。雖然在僱傭期間,主僕身份有別,比如主人犯了法,只要不是謀逆這種大罪,僕人不能告。比如主人打僕人,和僕人打主人,法律上那是大大有別。但從根本上來說,一樣都是良民,不爽了也可以不幹,所以莊裡的莊客對徐平並不是畢恭畢敬,幹活吃飯拿錢,如此而已。
至於說此時地多人少,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願意做莊客,而不是自己去開墾田地做自耕農,原因也很複雜。大的無非兩條:一是沒有農具,租賃農具就有很多不便;再一個就是這客戶的身份。雖然是良民,但客戶按宋朝律法不交稅,基本不服役,這好處就大了,要知道在這役上,多少人傾家蕩產。
按照宋朝的規矩,客戶是隻有浮財,沒有固定資產的。有固定資產就要交稅,而只要你交哪怕一文錢的銳,那就成了主戶,稅賦之外,還要承擔差役。對於下層民眾來說,差役是一個可怕的負擔,弄不好就把小命搭進去。在大宋朝,官家的差事不是那麼好乾的,秀秀家就是一個例子。
而像徐昌這種有點身份的僕人,那就更不得了了。從稱呼就能看出來,都管幹辦,這可都是官稱,而且是不小的官的稱呼。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那是沒到宋朝,在我大宋,宰相家看門的怎麼能稱七品官?他們一向都是比自己家主人高上那麼一兩級的。主人是郎中,那麼怎麼也得稱呼他們尚書,主人做了尚書,那司徒太傅就可著勁上。
後來徐平自己做了官,少年得意,青雲直上,奮鬥了半輩子,才堪堪追上徐昌的官稱。讓自己的下人在官稱上沒法比自己高,這就是位極人臣了。
第6章 酒
桶拿了過來,高大全也不用扁擔,一手一隻木桶,從旁邊河裡提了十幾桶水,直到徐平喊停才住手,他不過才微微有些氣喘。
周圍的人不由看得目得目瞪口呆,這傢伙簡直像牛一樣,渾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力氣。
正在吵鬧的時候,劉小乙趕了輛牛車過來,到眾人面前停住。
孫七郎道:“小乙哥,你從鎮上來,有沒有帶酒給我們吃?”
劉小乙笑笑:“酒便沒有,酒糟倒有一車,你要不要?”
眾人大笑,走到車前,把蓋著的草苫子揭開,果然是一車酒糟,都把腦袋埋上去,深吸一口氣,作陶然狀。
徐平知道酒糟是運回來餵豬的,也不奇怪。
劉小乙又從身邊摸出一個小葫蘆遞給徐昌:“都管,這是小的孝敬您的,所得不多,省著點喝。”
眾人鬨鬧,都說劉小乙趨炎附勢。
劉小乙道:“都住了嘴吧,這是煎酒得的酒汗,夫人特意吩咐帶回來給都管的。給你們,你們喝得了嗎?”
高大全在一邊不服道:“什麼酒汗這麼厲害?”
徐平卻是心中一動,所謂酒汗,是煎酒時酒氣上升,凝結成水所得,說白了就是蒸酒所得的酒精兌水,度數很高。但切不要以為這就是後世的白酒,中國白酒有自己的獨特工藝,固體發酵,固體蒸餾,才有獨特的香味。除中國白酒之外的世界上其他高度酒才如酒汗這樣直接蒸酒,但蒸好後一般不能直接飲用,比如要放在橡木桶裡處理好多年,不然沒什麼人喝得下。
農業機械和食品機械有時候分得不那麼清楚,這也算是徐平的專業。實際上在他的前世,利用食品酒精製作白酒是政府一個很重要的專案,目的是為了節約糧食。但一直沒有什麼完美的工藝,只能用來制低檔白酒。以國家之力才只能做到這地步,可想而知中國白酒絕不是酒精兌水那麼簡單。
從徐昌手裡要過葫蘆來,徐平開啟,嗆鼻的辛辣味撲面而來。仰頭輕輕喝了一小口,不出所料,就像喝燒刀子一樣,一點酒香都沒有,喝完之後頭暈目眩,酒勁直接衝上頭頂。
轉頭卻發現高大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一個勁地舔舌頭。徐平苦笑,真正的酒鬼,都是要敢於直面火一般的酒精,在前世的史書上那些直接喝醫用酒精的酒鬼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