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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裡跳出來的,還是從燈芯草叢中跳出來的,抑或是從汙泥地裡跳出來的?不過,從他那汙濁不堪的樣子來看,說從汙泥地裡跳出來的倒差不多。
他大聲吼道:“喂!你們兩個人到哪裡去?”
“除掉回家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呢?”
“唔,好吧,”他說道,“看來我只有送你們回家嘍,否則我可就該殺了!”
他的這一句“該殺了”是他最喜歡用的口頭禪。我很瞭解,他說出這話並沒有什麼確定的含義,就和他瞎說個教名一樣,只不過以它冒犯他人的尊嚴,表達某種惡意傷害的意願。我記得還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個想法,如果他真的親自動手“該殺”我了,他一定會用一根鋒利的彎鉤一下子就把我的頭割掉。
畢蒂非常不願意讓他和我們一起走,於是低低地對我耳語:“不要讓他跟我們走,我不喜歡這個人。”其實我也不喜歡他,於是便不客氣地對他說我們謝謝他,但是我們不要他送我們回家。他聽了我的話後發出一聲大笑,然後退了回去,但是卻一直隔了一小段路在後面尾隨著我們。
我很好奇為什麼畢蒂不喜歡奧立克,也許是因為我姐姐被謀害這件事至今尚未水落石出,而畢蒂懷疑奧立克插手了此事,所以我就要把情況問清楚。
“噢!你問這個,”她答道,同時掉過頭去看看那個拖拖拉拉走在後面的奧立克,“因為我——我擔心他喜歡上我了。”
“他難道對你說過他喜歡你嗎?”我憤憤地說道。
“沒有,”畢蒂說道,又把頭掉過去看看,“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不過,他一看到我就會裝模作樣、嬉皮笑臉。”
她所說的他喜歡上她的證據不僅那麼新奇,而且也那麼特殊,但是我不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老奧立克竟然敢喜歡上她,這可把我給氣炸了,好像這是對我的凌辱一樣。
“你要知道,這件事和你是無關的。”畢蒂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是的,畢蒂,這件事是和我無關,可我就是不喜歡這件事,我也不贊成這件事。”
“我也不贊成,”畢蒂說道,“你不必去管它,它和你是無關的。”
“確實無關,”我說道,“但是我要告訴你,畢蒂,如果你預設他的裝模作樣和嬉皮笑臉,那我可就認為是你不好了。”
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對奧立克提高警惕,只要他一乘機有意對畢蒂裝模作樣、嬉皮笑臉,我便插在他們之間,擋住他的戲法。要不是我姐姐突然對他產生了好感,他仍然可以留在喬的鐵匠鋪裡,否則我早就設法把他辭退了。他十分了解我的這番善意,並且還報於我。以後,我是會知道的。
好像從前我心神紊亂得還很不夠似的,現在又變本加厲起來,起碼多了五萬倍的混亂。在有些時候,我便會清楚地意識到畢蒂遠遠勝過埃斯苔娜,其程度不可計量,同時會想到從我的出身看,過一種誠實而平凡的勞動生活本無可非議、正大光明,應該感到自尊自豪,應當引以為幸福驕傲。在這種情況下,我的思想是堅決的,我絕對不會和老朋友喬以及鐵匠鋪斷情絕義。一巳我長大成人,藝成滿師,就和喬合夥經營,而且和畢蒂結成良緣,組家立業,又何樂而不為呢?然而,正在興致勃勃想得天花亂墜時,糊塗觀念頓起,昔日郝維仙小姐家中的情景又在腦中浮起,好像一枚毀滅性的飛彈炸得我心神四處分散,失去了正常理智。神智既亂,要收回重整就得很費番工夫。而且往往當我心思正趨向於穩定時,突然心念一動,整個心思又四面八方分散開去。這個心念不是別的,而是郝維仙小姐在我滿師之後是不是會造就我的遠大前程呢?
即使我藝成滿師,我敢說我的心未必能夠收斂,一定仍然處於困惑茫然之中。但是,還沒有等到我藝成師滿,我卻提前結束了學徒生活,詳情將在下文中交待。
第十八章
我給喬做學徒的第四年,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有一群人聚集在三個快樂的船伕酒店時,圍在火爐的四周,正聚精會神地傾聽著沃甫賽先生高聲朗誦報紙上的文章。我也是這群人中的一個。
那是一則有關一件轟動一時的兇殺案的新聞,沃甫賽先生讀得似乎滿頭滿臉都染上了血汙一樣。他心滿意足地把兇殺案中的每一個令人恐怖的形容詞都讀得有聲有色,似乎他自己成了法庭上的一個個證人。他模仿受害人虛弱的呻吟:“我一切都完了。”他又模仿兇手蠻橫的怒吼:“我一定要找你報仇。”他還繪聲繪色地學著當地醫生的語調,提供醫藥方面的診斷證明,接著又表演了一個管關卡的老頭兒,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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