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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這個茫然迷亂的鄉下孩子又怎麼能避開內心這些奇妙的自相矛盾呢?即使那些高尚的智者每天也不免墜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你所說的也許完全正確,”我對畢蒂說道,“不過我是太崇拜她了。”
簡短地說吧,我說到這裡便轉過身去趴在地上,兩手抓起頭上的頭髮,向兩邊狠命地扯著。此時此刻,我心中知道,我的心已被擾亂,完全是鬼迷心竅,對人的愛與恨都錯了位。我非常清楚,當時即使我抓住頭髮,把自己的頭拎起來,再把它狠狠地朝著鵝卵石砸去,以示懲罰,那也是罪有應得,因為它長在了一個白痴的身上。
畢蒂是最聰明最體貼人微的姑娘,這時她再不和我講理論了。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雖然她的手由於日夜操勞而變得粗糙,可又是多麼溫柔舒適啊。她那麼溫和地把我的手一隻一隻地從頭上拉下來,然後又柔和地拍著我的肩膀,以此來安慰我,而我則用袖子造著臉傷心地哭了一會兒,和制酒作坊院子裡的那次一樣——恍惚覺得受了什麼人的委屈,抑或是受了每一個人的委屈,我也說不出個究竟。
“有一件事情我十分高興,”畢蒂對我說道,“皮普,那就是你已經感到你可以對我吐露心中的秘密。還有一件事也使我高興,那就是你告訴我心中之事,相信我能為你保守秘密,並認為這永遠是對的。假使你的第一個老師能做你現在的老師,那麼她知道該給你上一堂什麼樣的課了。(天啦!這個可憐的人兒,她更需要別人來教她呢!)不過,這一課是很難學的,而且你已懂得比她還多,唉,現在來說學這一課已經無用了。”於是,畢蒂輕輕地為我嘆了一口氣,接著便從河岸上站起來,用活潑快樂的語調對我說道:“我們再散一會兒步呢,還是回家?”
“畢蒂,”我叫了一聲便站起來,摟住她的頸子,吻了她一下,“我永遠把心中的話告訴你。”
“你成為上流社會的人以後就不會再告訴我了。”畢蒂說道。
“你知道我不會成為上流社會的人,所以我永遠會告訴你我心中的事。當然這不是因為我有必要告訴你什麼,其實我懂的事你也都懂,這一點那個晚上在家中我就跟你說過了。”
畢蒂轉過臉去看著來往的帆船,然後輕輕地說了一個字“啊!”接著,依然用剛才那快樂的聲調重複了已說過的話:“我們再散一會兒步呢,還是回家?”
我對畢蒂說我們還是再散一會兒步吧,於是我們便繼續散步。這時,夏日午後慢慢地變成了夏日黃昏,周圍的一切顯得涼爽而美麗。我開始思考,在如此宜人的環境中,我和大自然擁抱在一起,身心感到健康,遠遠勝過在那時間永遠停止的房間裡,在昏暗的燭光下和永遠輕視我的埃斯苔娜一起玩牌。我思忖著,如果我能從自己頭腦中把埃斯苔娜和有關的一切回憶、一切幻想都拋開,而專心致志地工作,精益求精,堅持不懈,那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我們心自問,如果此時在我身邊的是埃斯苔娜,而不是畢蒂,情況又會怎樣呢?我能肯定她必然會給我帶來不幸嗎?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她一定會帶給我不幸。我在心中暗暗責備自己:“皮普,你是多麼愚蠢啊!”
我們一面散步,一面談了許多。畢蒂說的一切似乎都是正確的。畢蒂從來沒有傷過我的心,從來不三心二意,從來不會今天這樣明天又變了一個樣;她不會使我痛苦,因為使我痛苦的結果也會使她痛苦,而決不會是快樂;她寧願自己心碎,也不會使我心碎。可是為什麼在她們兩人之中我偏偏喜歡埃斯苔娜而不是她呢?
“畢蒂,”我們踏著回家的歸途時,我說道,“但願你使我走一條正路。”
“但願我能!”畢蒂答道。
“要是我能使自己只愛上你那該多好啊!我如此坦率地向你表白,你不會介意吧?你可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啊。”
“哦,親愛的,我不會介意的!”畢蒂說道,“你也不要介意我才是。”
“如果我能使自己那麼做,那會是我的福分。”
“你明白,你是永遠做不到的。”畢蒂說道。
其實,就那個傍晚看來,這事倒不見得一定不可能,但如果早幾個小時談這個問題那就不一樣了。所以我說,關於這個問題我也吃不準。但是畢蒂卻說她能吃得準,而且說得那麼堅定。在心中,我相信她說的是對的,但是她把問題說得那麼肯定而不留餘地,也使我頗為不快。
我們緩步來到了教堂墓地,從這裡我們必須透過一道堤壩,還要翻過一道閘門,跨過柵欄。就在這時突然跳出了老奧立克,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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