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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窗框,立於館中,任一面皆有景可賞。舷窗並依核舟記中的樣式,引機括支起,精巧別緻初顯端貽。別館外圍以卵石鋪地,分辨深淺鋪墊,淺色圓卵石嵌中,深色長卵石襯邊,再以淺色扁石包邊,仿出浪花水波模樣,高處觀瞻,如朵朵浪花層層疊疊,整座別館彷彿舟兒被波濤托起,平地盪漾而去。漢家屋舍精緻,果於細節處卓見絕妙。
迎面薰風微暖,吹皺一池春水,簷下鐵馬叮咚,更襯得四下寂靜。沿著岸邊小徑信意遊走,絲絲弄碧柳蔭直,柳條上粒粒綠芽萌動,引來枝頭雀鳥嬉戲吵鬧。墜兒心細,又沒了織瑞幾個的管束,孩提本性大盛,纏著要去折池邊柳條編蚱蜢草馬,我也喜她嬌憨天真,由著她去玩耍。
館邊一條蜿蜒石橋無欄無杆,追著水榭綿延而去。水榭四下臨水,上並無圓亭戲臺,只一座華蓋瓊山,精靈嶙峋,奇石層疊或像虎,或像猴,遠近高低皆有不同。傍邊一株白玉蘭亭亭玉立,早已有合腰粗細。白玉蘭雖生於兩廣一帶,卻比冬青忍冬之流更耐嚴寒,隆冬天裡仍見葉片肥厚,翠色華然。抬眼望去,枝頭猶見凌冬未殘的花盤,雖已泛黃,但萼蕊俱全,且花心隱隱又有嫩色拱動,叫人觀之則喜。微風吹動,滿樹油綠層層跳躍,彷彿一時間春潮暗湧,千里封凍的寒意彈指間破冰裂縫,潺潺活水勃勃生機激盪開來,催動春回大地萬物蘇生。伍先生愛玉蘭,年幼無知時,還曾私下笑過大丈夫也有執念,於無知無覺的草木竟也偏心,此時此境見了此景,方有頓悟。
我素日常喜與淳兒登水榭石山眺遠,淳兒最愛繞生於石山那一架紫藤,打記事兒起,山頂就有這架紫藤,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有心,抑或是天生地養引種接蔓,每年初夏時節必然倩芳吐蕊,枝藤簇簇花蔭纘纘,依附石間,晶瑩可人。我愛這藤樹守花期之信,淳兒獨慕它有慧眼傍良人而棲,眼前巨木紅瓦比比,只於孤高處擇一方頑石相生相佐,可知是雕欄畫棟不過百年的經營,獨有這混沌未開鑿的頑石自有開天闢地的本質,方可堪託付終身。當日還大大地取笑過一番,我笑淳兒心偏,怎知是這藤兒託付終身與石,為何不是石兒蠻霸了藤兒,又或者是絲藤痴纏,羈攀頑石無緣去補青天。此時想著淳兒當日說到此處,眼波閃爍雙頰含春,女兒家溫柔嬌羞一閃即逝,舉手投足間竟有華燈初上的璀璨,竟不覺痴了。有心再登高去瞧一眼藤樹,看看腳上的粉緞折枝梅花盆底兒,不禁苦笑,蒼苔石滑,冬雪初融,縱使我有心放肆也有心無力。等淳兒回來,怕不正是藤樹重華的時間了吧。
繞著海子前行,兩旁夾栽櫻樹,秋葉色濃冬葉色潤,這片櫻樹初春時分開放,開的是粉色單瓣小花,薄色無香,並不見明豔,記得碓埔在嶽樂親王府上賞過倭櫻,回來學說,感嘆其且盛且謝,燦爛不可方物,此時見這夾道櫻樹,枯枝虯幹,雖枝葉疏落卻仍高懸彤色葉子於枝頭,引來熬冬的雀兒枝頭喧囂,倒也生動熱鬧。
腳下一水兒青石板路面早掃得一塵不見,平坦如鏡,不免把腳步放寬了些,花盆底的好處只在拔身量,初時穿來新鮮,彰顯身姿挺拔端莊得體,就是隻好略溜達幾步而已,走路久了就苦了一雙肉腳,生生分成兩段,咯得生疼,底兒還飛滑,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記得第一次穿時,橫豎不肯走下臺階,只覺得一個不小心就學了啃泥惡狗,現在想想自覺好笑。待叫過墜兒攙扶,才察覺墜兒身量未定皮肉單薄,扶著她反而不便施力,倒比空著手更辛苦幾分。
好容易挪到海子盡頭,穿過一彎弧門,兩邊泥灰夾牆,腳下正踏上響磚路面,心慌得更厲害,有心快點走進花房,奈何心到了腳卻邁不動。只得打發墜兒先一步進花房通傳,我一個人扶著牆邊慢慢走,腳下響磚均是海淀燒製的,據說數九寒冬冷水澆上去一會子就能全散了,結不了冰面。我一邊慢慢落腳,一邊唸叨,也不知誰想出這愛巴物兒,想來這防賊響磚,防得該都是穿著花盆底的缺心眼賊吧。
聽腦後一陣朗笑:“芳芳這又是鬧得哪一齣?”我哂哂挪過脖子,伍先生站在身後拱門洞中,笑眯眯正看著我,時值盛陽將中,伍先生想是剛起身,一身紫色家常裘袍,上套醬色大毛馬褂,袖口風毛不齊,腰間也不束腰帶,腦後辮子也有幾分凌亂,“世人只道漢家女兒步步蓮花,今日芳芳卻做了步步爬牆虎。”伍先生一邊笑著一邊走上前。
“先生這遭又有的笑了,芳芳今兒站了一上午規矩,腳都快斷了,偏連雙鞋也來湊趣,困在這兒一步也邁不動了,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只能去學了遊牆根的本事。可巧伍先生就來捉我這隻水耗子了。”
伍先生又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