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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真心……”那時候,說話少女的俏臉如一朵雪白牡丹,極清極妍,淚珠滾動,宛如花間朝露。直到此時此刻,陸漸仍能感覺得到淚珠的餘溫。
海風動樹,如訴如泣,陸漸聽到風聲,陡然間感到一陣寒意,心底裡有什麼東西正悄悄死去,酸熱潮氣湧入眼眶,淚水刷地流了出來。
陸大海不覺咦了一聲,怪道:“你哭什麼?”陸漸忽地抹了淚,嘆道:“沒什麼,被風吹眯了眼睛。”他雙眼紅紅的,臉色卻極漠然,陸大海瞧不出破綻,心中十分納悶,見陸漸低頭走路,便趕上說道:“娶妻的事你聽到了麼?”
“總之怎麼都成,”陸漸幽幽嘆道,“就算終身不娶,也沒關係。”
“說什麼話?”陸大海怒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就不懂麼?”陸漸道:“那麼就找個能生孩子的。”陸大海本想娶妻是件樂事,但見孫兒語調低沉,意興闌珊,不覺大感納悶,細細看去,陸漸容色慘淡,目光渙散,彷彿三魂六魄都不在身上。陸大海越發不解,只覺三年不見,自己與這孫兒真是疏遠了,竟然摸不透他的心思,一念及此,撓著稀疏白髮,好不懊惱。
不多時,便入縣城,來到魚市之中,陸漸剛放下擔子,即有六七人圍上來,當先漢子身著華服,面皮焦黃,正是漁霸“大黃魚”黃採,見了陸漸,皮笑肉不笑:“陸大海,你這孫子不是死了麼?怎的又活過來了?”他積威所至,陸大海心裡發虛,賠笑道:“黃爺,都是小老兒弄錯了,他有事出去幾年,剛剛回來,只怪臨走沒給小老兒打招呼,故而生出一些誤會。”
大黃魚冷笑一聲,說道:“不告出走,必是做了虧心事。陸家的小崽子,是不是啊?”他當年吃過陸漸一記扁擔,雖說早已報復過,猛一想起,仍覺羞惱,說起話來,不免咬牙切齒。
陸漸卻只笑笑,說道:“不勞關心。還請黃爺讓一讓,莫擋了我的買賣。”陸大海聞言吃驚,拉住陸漸衣袖,正要說話,忽瞧陸漸目光射來,微微搖頭,不覺將話咽入肚裡,心中十分忐忑。
大黃魚目不轉睛大量陸漸時許,見他神色從容,不卑不亢,心中湧起一陣不快,嘿嘿笑道:“小崽子,你幾年不來賣魚,不懂規矩了?也罷,陸大海平日在你黃爺面前跟一條狗差不多,溫順乖巧,專舔老子的口水星子,呵呵,瞧你家狗爺爺份兒上,黃爺我不和你小狗兒計較了。這兩筐魚嘛,老子收了,一文錢十條,價格公道,烏常,陳三,你們將魚數過了。”
陸大海大急道:“黃爺,有話好說,您瞧這魚,多鮮多肥,打來多不容易……”大黃魚兩眼望天,呵呵冷笑,任憑陸大海大拱作揖,理也不理。陸漸忽地伸手,將陸大海拉開,淡然道:“爺爺,不打緊,讓他數。”他舉止沉著,大黃魚反覺意外,笑嘻嘻道:“小狗兒真能了?嘿,黃爺幾天沒打人,這拳頭忒癢,你再拿眼珠子瞧老子,當心我一拳下去,叫你臉上開花。”
此時那兩個潑皮一邊數魚,一邊贊那魚鮮活肥大。要知道,當時官府海禁,片板不得入海,漁民無船遠航,只能沿岸網捕魚鮮,極少能夠捕到這麼多鮮魚。物以稀為貴,海魚稀少,竟成珍品,惹來惡霸垂涎搶奪。大黃魚聽著兩個手下報數,心中倍覺舒坦,盤算著轉手賣給魚行,能賺多少銀子。不片刻,數魚完畢,共計兩百四十三條,大黃魚身旁帳房模樣的老者摸出二十四文銅錢,向陸漸面前一擲,冷笑道:“數好了。”
陸漸任那銅錢落地,也不瞧上一眼,笑道:“數什麼?”大黃魚兩眼一翻,冷冷道:“你數錢,我買魚,有錯麼?”陸漸道:“誰說我要賣魚?”陸大海心頭一沉,瞪著陸漸,眼珠子也凸出來。
大黃魚亦是一怔,打個哈哈:“小狗兒,你瘋了?”陸漸似笑非笑:“大黃魚,你真要買魚?”“沒錯。”大黃魚嘿了一聲,眼露兇光,“老子今日非買不可。”“好。”陸漸望著圍觀人眾,朗聲道,“大夥兒聽好了,這廝說了,他非買不可。”大黃魚欺身上前,厲聲道:“怎麼,你敢不賣?”
“賣!”陸漸笑道,“怎麼不賣,不二價,一條魚一兩銀子。”
大黃魚面容陡變,也不說話,向身周人使個眼色,霎時間,眾潑皮抽出鐵棒短刀,擼起袖子,呼一聲擁將上來。陸漸哈哈大笑,笑聲如雷,穿雲裂石,震得一市人無不掩耳,不待眾潑皮逼近,陸漸抽出那根當扁擔的長竹,刷地抖圓,“天劫馭兵法”運轉,長竹應勢彎折如環,以大黃魚為首,十多名潑皮不曾走落一個,盡被竹環夾住,牢牢捆成一團,任其使出吃奶力氣來,也難掙開,一時呼爹叫娘,鬧成一片。
“大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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