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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注,那莊家抓起竹筒一陣搖,驟然掀開,眾人屏息一瞧,卻是一個六點,兩個五點,再大不過。眾人無不吃驚,陸大海更是傻眼,那莊家一面收錢,一面笑道:“六五,六五,一六二五,寧先生真是鐵口直斷,哈哈,陸大海,還賭麼?”
陸大海一翻褡褳,卻是空空,轉頭望去,那賬房不知何時,青衫飄飄,去得遠了,陸大海恨恨啐了一口:“晦氣,這酸丁竟生了一張烏鴉嘴。”
“你先別罵。”那莊家笑道,“這寧先生可惹不得。你說,姚家多大的家業?家裡的金山銀山,幾個賬房也算不清,誰也沒少捱過胭脂虎的嘴巴。可自從來了寧先生,那算盤上就似住了神仙,一個月不到,別的賬房統統捲鋪蓋滾蛋。如今姚家流水般的銀子,都從他十個指頭上過去,絲毫也不差。你說,如此一來,姚大官人還不當他是寶貝?你敢罵他,當心胭脂虎聽到撕你的嘴。”
眾閒漢皆笑。陸大海卻琢磨著如何向眾人借錢翻本。這時,遠處鼓樂大作,眾閒漢一聽,鼓譟起來:“姚家的戲班來啦,去瞧,去瞧。”將賭具一卷,一鬨而散。
陸大海翻本無望,提起漁簍,悻悻走了一程。俄而云色轉濃,東南風起。他曾多次出海,善辨風色,急向一棵李子樹下趨避,站立方定,大雨刷刷而至,在地面激起淡淡煙塵。
雨正急,忽見一名灰衣漢子披髮袖手,揹負一個包裹,孤零零蹣跚而來,陸大海心熱喚道:“朋友,緊走兩步,來這裡躲避。”
那人聞如未聞,仍是不緊不慢,來到李子樹前,卻不躲藏。
陸大海心中奇怪,那灰衣人猛然抬頭,露出面目,只驚得陸大海倒退半步,只見來人兩眼空洞,面目蒼白浮腫,絕似一具水中浮屍,半分生氣也無。
那灰衣人一字一頓,嘶啞道:“姚家莊還遠麼?”
陸大海暗忖這人不僅模樣怪異,口音裡也透出一絲鬼氣,便答道:“往西去五里就是。”那人兩眼一輪,似有銳芒閃過,忽又轉身,蹣跚去了。
陸大海呆望那人背影,驀地驚覺,這人雖行走雨中,衣發鞋襪卻乾爽挺刮,了無溼痕,再一定神,忽見他身後包裹之下,衣衫忽高忽低,如走龍蛇,但凡雨水滴落,轉瞬無跡。陸大海驚得目瞪口呆,直待那灰衣人消失在風雨之中,也未緩過神來。
那雨本為陣雨,來去均快。不多時雲開日出。陸大海抖去雨水,失魂落魄走了兩步,驀地想起一事,轉身來到李子樹下,攀住樹幹,嘩啦啦搖下十幾個又青又大的李子,塞入褡褳。
收拾甫定,忽聽咭的一笑,脆如鶯啼。陸大海一驚轉身,卻見一名女郎,碧眼桃腮,雪膚綠髮,竟是少有的西洋夷女。
陸大海向日出海,也曾遇上幾個夷女,但如此美貌者,卻是頭一次見過,但見那夷女容貌雖奇,卻著一身江南時興的大紅衣裙,懷抱一隻波斯貓,通體賽雪,慵懶可愛。
“老人家。”那女子一口官話清脆爽利,“你知道姚家莊麼?”
陸大海暗暗稱奇,口中答道:“不遠,往西五里。”
那夷女笑道:“多謝。”一邊說,一邊輕撫那波斯貓的頸毛,那波斯貓側頭瞧了陸大海一眼,藍幽幽的眼珠裡,竟有幾分陰鷙。
陸大海沒的心頭一寒,卻聽那夷女吃吃笑道:“北落師門,別淘氣。”說著伸手在貓兒頸上撓了撓,那貓兒吃癢縮身,耷拉下眼皮。陸大海心頭那股寒氣至此方散,唯覺心頭迷糊。
那夷女又笑了笑,道:“老人家,再給你提個醒,這路邊的李子吃不得。”陸大海怪道:“怎麼吃不得?”那夷女嘻笑不答,向西走去,她舉步舒緩,落足之時,卻在一丈之外。陸大海生恐眼花,揉眼再瞧時,那夷女卻已不見蹤影。
陸大海驀地驚出一身冷汗:“難道姓陸的流年不利,白日裡遇上女鬼?”想到這裡,心頭大犯迷糊,不知為何,竟無法凝聚精神。
如此恍恍惚惚走了一陣,穿過一條小道,鹹溼暖風,陣陣吹來,陸大海舉目望去,只見煙波浩蕩,滄海無極,雲垂天外,如龍飲水,不自禁心懷大曠,縱聲長嘯。
嘯聲未絕,便聽有人笑道:“爺爺回來了麼?”
陸大海轉眼望去,只見長沙遠岸,危崖聳峙,崖上搭著一座茅屋,屋前一個布衣少年正修補漁網,見了他,放下活計,起身迎來。
陸大海訕笑道:“漸兒,你好。”那少年十七八歲,膚色微黑,眉清目秀,聞言皺眉道:“我很好,爺爺這麼客氣,卻有些不太好了。”陸大海被他盯著,如芒刺在背,渾不自在。
那少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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