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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大夫〃在京津一帶的俗語裡,是對那些本無醫術、專門走江湖騙飯吃的人的戲稱,後來大家把醫院裡那些醫術不很高明的醫生自然也叫作〃蒙古大夫〃。
我表姐的醫術高明與否我不知道。由我大姑主張,她嫁了一個很有背景的文弱書生作丈夫,很快有了一個女兒。那時候我正是對女人自身存在著強烈好奇的年齡,暑假我去看已經調回來的大姑一家和表姐,自然會問到她生孩子的事。她痛定思痛地說不生最好不生,那簡直不是人能幹出的事,那種痛苦,那種把女人最後一點羞恥暴露殆盡的方式。說這話的時候我看著她,她長得如此高大而強壯,而且,她是學醫的,她自己就是醫生呀。
與陌生人走過的佛羅倫薩(3)
“剪開,剪開”,小說中,醫生在搶救一個難產的孕婦,沒有麻藥。
或許,我是幸運的。
我們渡假回來以後,我從我的德國女朋友哪裡接來一隻小貓養著,像兒子一樣尊貴,它出奇地漂亮和精靈。
那是一段我生命中寧靜的時光。
是在義大利。我們長時間地在山谷間行走,從一個小村落到另一個小村落。小的時候,我讀,裡面寫到桑與友人遠離巴黎,抗著獵槍,連續三四天在寧靜的山谷間作徒步旅行,從那時候。我就嚮往著這樣的旅行。
我看到夏天的風從傘狀的樹冠之間吹過。山頂上空無人跡的中世紀小鎮,老舊的石磚路,房屋全都沒有陰影,陽光白得不似真實,鐘樓上,時間指在正午的某一個固定時刻。像記憶深處我曾讀過的某一首詩,一切全都似曾相識。
還有我們去北歐的行程,漫長的兩個星期,我們在路上顛簸,直到踏上歐洲最北的一塊陸地。在哪裡沒有夜晚,午夜的時候我們沐浴著陽光。
那條河上有許多橋。如果你沿其中一座橋走過河去,走上山坡,你就可以從那裡看到佛羅倫薩最美的落日。
向日葵,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在夕陽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美麗得讓人憂傷.
列車轟隆隆地一駛而過.一些日子,一些人,一些事情,都消失在隧道的黑暗裡.我看到我們浮現在車窗玻璃上的被日光燈照射得蒼白的臉.
那一次,是在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去義大利的歸途上.
在我婚姻陷入危機的那段時間,曾經經常打電話到美國去給我的朋友李。我有幾個朋友曾經長久地被我的先生懷疑,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李是其中之一。儘管我先生從來沒有見過他,而我到德國以後也沒有再見到過他。
在我到德國大約一年後,李去了美國。
那段時間我比較經常地打電話到美國去,像以前一樣在我陷入困境的時候向我可靠的朋友去求救。
但這次,是僅有的一次,好像誰都救不了我了。
我那時才發現,我其實是一個內心傳統而保守的女人,正像我的一個朋友在一封信中對我下的結論那樣。必須承認,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朋友比我們自己更瞭解我們。
但當我自己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我先生若有若無地換他的女朋友,我則從早到晚地呆在家裡死守,希望有一天他能再忽然地回心轉意。
我愚蠢地想:我並沒有做錯過什麼。像個“五。四”前舊式的封建婦女。
我害怕破碎。
許久以後,我重新回想當時的情景,我發現與其說,我是在守護愛情,不如說我是在守護家庭。很長時間我可以對我先生的外遇閉口緘默,是因為我不想讓那個家庭破碎。
我重又像一個可憐而無助的孩子,害怕離開家走到外面去。我不知道外面那個冷漠的世界裡等待著我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命運和結局。
與陌生人走過的佛羅倫薩(4)
那時候,正是我心理上最虛弱的時候。
在我姥姥病危的時候,我從她的病床前悄悄地離開了。我逃走了。逃向哪裡不重要,我不能看著她死去。無論如何,我不能。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家的破碎。我們一起用過許多許多年的東西,傢俱、什物、我小時候的玩具、姥爺給我買回來的第一批字書……被陌生的手毫無感覺毫不經意地翻來翻去,值錢的拿走,不值錢的扔掉。也許被丟棄在角落裡的那只有點破損的搪瓷小碗,正是我們用了多年還一直珍惜的東西,我小的時候,姥姥拿它來給我餵飯,她就是用那隻小碗一口一口把我餵養長大的。
從姥姥去世以後我再沒有家。或者說,我再也沒有家的感覺。在北京有爸爸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