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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藝術相區別的緊要之處。
其實,佔有空間並不難,難的是分割空間。任何一個東西,一種存在物,人或者動物,哪怕一塊石頭,一棵樹,都會佔有空間。但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石頭、樹,都不能分割空間。能夠分割空間的只有建築。這就使建築較之其他藝術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性,也使得其他僅僅佔有空間的藝術必須另想辦法做文章。舞蹈的辦法,是化空間為時間;雕塑的出路,則是賦質料以生命。雕塑把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泥土、木材、石頭、金屬,都變成了有靈性的活物;舞蹈則把人體佔有的無意義的空間,變成了有節奏、有韻律、有生命感的流動的“場”。至於工藝品,乾脆放棄了在空間上的任何努力,謙卑地儘可能地縮小它佔有的空間,以供人們觀賞和把玩。
建築卻無意於此。
建築是人類分割空間最偉大的嘗試,而這個嘗試又無疑是成功了的。在這一點上,建築的意義倒是和工具相一致,即它們都是在試圖打破自然的圓融性。工具的製造是從敲破河卵石開始的。河卵石被敲破以後,就成了一柄手斧。當一塊河卵石被一個原始人敲破時,自然的圓融性也就被打破了。建築則無非是把整個自然界當作了一塊河卵石,然後一塊一塊地敲下石片。只不過,建築的動作更大,力度更大,對自然圓融性的破壞也更大。
自然的圓融性,就是“上帝的尺度”;打破自然的圓融性,則意味著要建立“人的尺度”。實際上,建築是“人的本質力量物件化”的最鮮明最突出的表現。沒有什麼能比建築更足以展示人的力量了。所以黑格爾說建築是“心靈凝神觀照它絕對物件的適當場所”,是“心靈的絕對物件”。建築對人類審美意識的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不但世界各民族在各個歷史時期的藝術成就都必然表現在建築上,而且,建築的風格還往往成為一個時期藝術風格的代名詞(比如“哥特式”),因為建築是“人的尺度”。
建築是“人的尺度”,建築也是“人的確證”。建築以其龐大的體積和經久的時間證明著人是人。實際上一座座城市和一幢幢樓房,都無非是一個個大寫的人字。即便舊時茅店,尋常巷陌,深山廬居,也如此。“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不也讓我們感動嗎?
這是一種深刻而久遠的情感。
我們很願意把這種情感稱作“家園之感”。
*本文係為魏毅東著《A空間:關於建築》一書撰寫的導言
賦質料以生命(1)
一
在太平洋南部海域的復活節島上,佇立著一群神秘的巨石人像。這些巨大的半身人像,每尊高達三十英尺,重達三十餘噸,由整塊的巨石鑿刻而成,長耳朵,短前額,大鼻子,形態怪異,表情嚴肅,令人望而生畏。它們頭頂藍天,面對大海,身披夕陽,成排成列地佇立著,默默無言地靜觀潮漲潮落,雲起雲飛,度過了千百年的歲月。
這是一些古老的雕塑作品。
雕塑無疑是最古老的藝術樣式之一。到現在為止,人類發現的最早的史前藝術品都是雕塑。當然,這並不能證明雕塑的出現比其他藝術都早——某些藝術(如音樂、舞蹈)不可能留下考古學的遺蹟,另一些藝術(如工藝、建築)的發生時間又不好界定。雕塑,只不過比它們更幸運一些而已。
在這些古老的藝術門類中,雕塑有可能最接近上帝的手藝。按照《聖經·舊約·創世紀》的說法,上帝創造世界一共用了六天。第一天,上帝說要有光,就有了光,有了晝夜。第二天,上帝說要有空氣,就有了空氣,有了天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上帝繼續發號施令,讓大地隆起,天體執行,草木滋生,鳥獸繁衍。於是百川歸海,百物興盛,百花齊放,百鳥齊鳴。上帝創造這一切,都只動口,不動手。這時的他,很像一個詩人,一個文學家。
但在第六天,上帝卻動起手來。他親自動手,用地上的泥土,仿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於是,上帝——如果真有上帝的話,就成了世界上第一個手藝人,第一個雕塑家。
事實上,所有的雕塑家都有點像上帝。或者說,他們的創造都有點像上帝創世第六天的工作。第一,他們都要親自動手。第二,他們都要使用實實在在的物質材料。第三,他們都賦予無生命的無機物以生命。如果說有什麼不同,那也只是雕塑家的手藝更好,能耐更大,創造力更強。他們不但玩泥巴,也使用其他物質材料——木材、石頭、金屬和塑膠。他們不但造人,也創造其他形象——動物、植物,還有一些看不出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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