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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大學時有個朋友也長了個這樣的東西。”蘇珊娜說,“會流會兒血,接著又不流了,看上去就快好了,顏色卻又變深了,還會再流點兒血。到最後她去看醫生——我們管那種專科大夫叫作面板科醫生——醫生說,那是個血管瘤。血裡有瘤。他給她打了一針區域性麻醉劑,然後動了手術,這才把它去除了。他說她的就診可謂及時,因為多等一天,那東西就會往更深的地方長一點。到最後,他還說,那個瘤會一路蔓延到她整個上顎,甚至鑽進上顎竇裡。”
羅蘭沉默了,等著下文。她用到的術語在他腦袋裡敲出振盪迴音:血裡有瘤。他以為這種詞兒本該是用來形容血王其人的。莫俊德,也行。
“小可愛,偶們沒有區域性麻醉劑。”黛塔·沃克冒了出來,“偶可明白著哩,可不是嘛!可是如果時候到了偶就會告訴伊,伊就得拔出小刀子幫偶把這個醜死人的東西弄掉。伊得動作快點兒,就像在空中拍死只蒼蠅那麼眼明手快。明白偶說的嗎?聽懂了沒?”
“是的。現在你躺下吧。睡會兒。”
她躺下了。五分鐘後,看起來她就快要睡著了,可黛塔·沃克張開了眼睛,衝他
(偶瞅著哩,小白臉)
瞪了一眼。羅蘭朝她點點頭,她便再次合上了眼睛。一兩分鐘後,那雙眼睛又睜開了。但這次是蘇珊娜,而這次她合上眼皮後就沉沉睡去了。
他說過會在半夜叫醒她,其實卻讓她多睡了兩個鐘頭,他知道在這樣暖得烘人的營火邊,她的身體才能真正地好好休息,至少能在今晚好好休息。直到他精緻的小懷錶顯示為夜半一點時,他才終於感到遠遠盯著他們的目光消失了。莫俊德熬不了夜,就和無數小孩一個樣兒。不管今夜的睡房在哪裡,那個孤零零的、惡毒而又沒人要的小孩現在正裹著可憐巴巴的破爛衣衫,凍得把腦袋縮排懷裡,睡著了。
他是否回味著殘留在嘴裡的沉想先生的鮮血?他的小嘴巴是不是還一抿一抿的,彷彿夢見了曾經認得的母親的乳頭,以及從未品嚐到的乳汁?
羅蘭不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他只是高興總算可以放下心來,輕鬆地守在火堆前,偶爾在火焰衰落時添一根木頭。他想,這火很快就要滅了。這些木頭要比建造村落房舍的木頭新鮮一點,但仍然是非常陳舊的老木頭,硬得都快成石頭了。
明天他們就能看到樹林了。自從進入卡拉·布林·斯特吉斯之後,這將是第一次看到綠色植物——當然,生長在厄戈錫耶託人造陽光下的植物不能算,在斯蒂芬·金的世界裡看到的森林也不算。那將很好。這時候,夜色變得更加黑沉沉了。將熄的圓形火堆之外,一陣風嗚嗚吹動起羅蘭鬢角的頭髮,還帶來些許甜蜜的雪花氣味。他仰起頭,看到天幕上密佈的星圖轉而化作一片漆黑。
第四章 獸皮
1
他們不止是熬過了一兩個不生火的寒夜,而是整整三夜。最後一夜成為蘇珊娜一生中最漫長、最苦不堪言的十二小時。難道這一夜比埃蒂去世的那夜更難熬嗎?她不禁自問,你真的會承認這比清醒地坐在那些宿舍房裡、意識到自己的將來也將這樣躺著死去而更難熬嗎?難道要比擦洗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足更難熬嗎?那不就是把他的這一切從大地上洗去嗎?
是的。是比那一夜更糟糕。當她敢於承認之後,不禁痛恨起自己,並決定以後絕不向外人吐露這一點,可昨夜凍徹肌骨、無休無止的天寒地凍真的遠比那一夜難熬啊。每當從雪原吹來東南向的輕風,她就開始懼怕,哪怕每一絲輕若呼氣的氣流。認識到肉體的不適竟會如此輕而易舉地控制住精神,她覺得很可怕,甚而感到出奇的羞恥;這種操控從地面上的物事開始,像毒氣一樣向外擴張,直至接管了你的活動場所裡的萬事萬物。悲傷呢?失落呢?當你感到寒冷長驅直入,從你的手指和腳趾尖往體內滲透,直至凍住那該死的鼻子之後,悲傷和失落又能往哪裡逃呢?往大腦,這麼說您是否滿意?也逃向心田。寒冷緊緊攫住一切時,悲傷和失落只不過是兩個詞,別的啥也不是。哦,不,甚至還不能這麼說。它們只不過是聲音。當你坐在星空下,渾身篩糠般顫抖不已,等待彷彿永遠不會到來的清晨時,它們不過是一些無意義的噪音。
雪上加霜的是,他們明明很清楚:生火的材料俯拾皆是,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羅蘭所稱的“雪下”之地,也就是長有鮮活植物的土地。一個接一個的長長緩坡上本是青草蔥蔥(現在,大部分草地都因積雪而亡),淺淺的小山谷裡尚且可見孤零零站立的樹木,還有一條條結冰的小溪。早些時候,在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