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3 頁)
人而殺人,我今天雖殺你易如反掌,但這姐弟倆沒人保護,豈不是因我而死?也罷,年輕人,你若是有心悔改,餘生怕是不死反而比死更難過。”
巴天石聽到事有轉機,詫異地睜開雙眼,戴大成忙抓住話頭歡喜道:“老爺子一諾千金!多謝老爺子成全!”當下納頭便拜。
那老者緩緩收起短槍立在手邊,沉默片刻道:“這楊恕憫有個兒子,你既然殺了人家的父親,自然要允許人家子報父仇,十年後錢塘潮起時,在你殺人家父親的地方,楊家傳人與你一戰。這是死約會不得更改,你若是心存僥倖想要逃逸,我老頭子還活得過十年,縱然走到天涯海角也能取了你的性命!這是第一。”
老者頓了頓道:“第二,你若是此時內疚,真心悔改的話,你便在這十年裡,救一百個人的命,來還你今天欠下的債!你肯否?”老者說到這裡,雙目如電般盯著巴天石。巴天石點點頭道:“老前輩給我自新的機會,晚輩自然遵從。今日我在此發誓,十年後即便是重病纏身生死一刻,也要趕到老鹽倉大堤上,與楊家後人一戰,給他報仇的機會!”
老者盯著巴天石看了片刻,搖頭道:“你好自為知吧,記住你今天所說的一切!”說完,老者拾起船上的跳板,伸手斷成數截,一一拋向河中,隨即展身形在木板間幾個起落,躍上岸去不見身影。
眾人平心靜氣待老者身形隱沒,戴大成站起身一把抱住巴天石道:“好兄弟啊,你撿了一條命!”巴天石苦笑一聲,慘然道:“撿了一條命,卻背了一輩子的債。”
鄭秀芝摟著弟弟悄聲問道:“巴大哥,你真要救一百個人還債?”
巴天石點點頭道:“不錯,這一次我的確有愧於天,有愧於心,我既然發誓,就必定要做,你弟弟,就算是我救的第一個!”
戴大成嘿嘿笑了幾聲道:“好兄弟,不過你這石頭博彩的名頭日後肯定傳開了,我勸你還是改個名字的好。不然日後行走江湖,有得是麻煩。”巴天石點點頭道:“也好,我娘姓張,我是寅時生人,就叫張寅生好了。此時起從新做人,為舊日贖罪的張寅生。我不但要行俠一天,也要做一輩子!”
巴天石將艙後的船伕放了,催他開船。小船向著夕陽漸行漸快,回望灘塗上一片狼藉,血跡殘肢猶如修羅場一般。這千里的奔波終於告一段落,鄭家姐弟的命運得以改寫;而卻有更多的人卻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或因此事而生活窘迫;為求報恩安心的人,也背上了更重的心債。眾人相互對視,卻都高興不起來。這一切,終究是塵歸塵,土歸土。
四天後,巴天石戴大成找到了蕭亭縣左家莊、鄭秀芝幼時乳孃的家中。乳孃火大娘雖然貌醜獨目,卻是自幼極疼愛鄭秀芝的,日前她聽到鄭家遭變,竟然心疼得大病一場,而此時見到鄭家姐弟忽然出現眼前,病也好了一大半。巴戴二人將鄭家姐弟交付給火大娘,才算安心,兩人下馬上床,竟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夜裡,鄭秀芝翻來覆去的坐立難安,女兒家心事翻攪,如潮又如麻。她推開自己的房門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拿起茶壺走向巴天石的屋子,半路上想想卻又返回來,最後還是抱起洗好的巴戴二人衣服,咬咬牙走到西屋門前,深吸口氣沉下心來敲門。
輕輕三聲敲過,沒有人回應,鄭秀芝臉色越發緋紅,不敢大聲言語,正要再小聲去敲,卻在耳邊隱約聽到遠處有馬蹄聲漸漸遠去。鄭秀芝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慌了,推開門進去,屋內果然已空無一人。鄭秀芝眼中一紅,淚珠兒正要滾出,卻見桌上一燈如豆,燈盞下一個物件反射燈光閃爍著。忙走上前去細看,竟然是那日自己那片拿去換醬肉的銀鎖片,鎖片下的紙上寫著有些歪斜的八個字“芳齡永繼、平安喜樂”,一看便知是他照著樣子謄寫的。
此時月明星稀,微風中傳來鄭洪波的夜讀聲:“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唯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而吾與子之所共適。”這段蘇軾的《前赤壁賦》,鄭洪波讀來雖童聲啞啞,但也抑揚頓挫,送聲悠遠。聲音潛入鄭秀芝心中,將她心底半月來的這些經歷統統翻勾起來。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與他所共適。”鄭秀芝心中念著,將手中的衣服與銀鎖片一起捧在胸前,只覺心裡絞痛,眼中淚珠再也忍不住,瀝瀝而下。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