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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訊,不外是想弄清楚:光頭青年在“保”字號兒裡究竟隸於哪一個山頭?
然而光頭青年所答稱的“新社會”卻毋寧讓在座諸人都吃了一驚。這個組織原名叫“人民動員委員會”,是戴笠生前親率手下三大護法田載龍、王天木、胡抱一等人召募擴充而成的。據說這護法原有四位,但是在民國二十年代初折損了一員,此人姓居名翼,字伯屏。當年親領“老頭子”密詔,往赴山東公幹——一說是聯絡軍閥割據區內心向南京政府的革命志士,一說是去搜尋一部可敵十萬雄師的軍事秘寶,無論何者,此人去而不返,生不見蹤跡、死不見骸骨。有謂遭江湖人物襲殺殞命者,然而戴笠傾盡全力、遍撒網羅,查察了五六年,直到對日抗戰開打仍無纖芥之功。對於一個致力發展特務系統、嚴密情治組織的諜報鉅子而言,此事無疑是一極其重大的挫折和恥辱。於是戴笠索性假借著“老頭子”號召全民抗日的題目,成立了一個企圖將全國地方械鬥團體一舉結盟起來的大組織,名為“人民動員委員會”——所謂“委員”,便正是老漕幫和天地會系統各會黨的領袖。由於委員之間不分高低大小,也就免除了孰尊孰卑、孰先孰後的爭議。要之此會受軍事委員會統計調查局節制——換句話說:也就成為該局的外圍組織了。
無奈這只是戴氏一廂情願的想法,一旦付諸實行,卻窒礙難通。原因很簡單:老漕幫的“老爺子”萬硯方對於抗戰期間國府對該幫的幾個“處分”十分不滿,且不願促成“清洪合流”的一統之局所致。傳言有謂,萬硯方曾經對前去遊說老漕幫“動員”的人說過這麼兩句耐人尋味的話:“老漕幫為抗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何‘動員’起來?”
所謂“一鼓作氣”,指的是萬硯方開立“離家出走”的規矩,縱令八千名庵清光棍棄幫參軍,結果這八千子弟在淞滬會戰中全數陣亡,成了劉羅公路上的孤魂野鬼。所謂“再而衰”,指的是行政院下令拆遷上海各工廠,支援後方工業。凡老漕幫所有物業則特令運往鎮江和渾沌浦拆封清查。諸般機具裝置經這一折騰,豈有不折損之理?至於所謂的“三而竭”,據說則是與哥老會慫恿執事要員向老漕幫逼繳三十二萬公噸的油料以支應外債有關。
凡此三事,戴笠是否親自向萬硯方疏通或綰解,外間實無從得知。然而一直到抗戰勝利,這個“人民動員委員會”的委員名單裡始終掛著萬硯方的名字,卻始終沒人聞見這位“老爺子”如何“動員起來”過。
一直到民國三十五年初,戴笠又把那委員會擴大成一個叫“中國新社會事業建設協會”的機構,利用農曆新年大開名為春酒的宴會,邀請了一百二十多位“上席貴賓”,以及總人數達一千一百以上的“華筵豪客”,舉行那協會的“籌備成立大會”。萬硯方本人雖未到場,可是筵席所設之處乃在上海靜安寺路麗都花園——此園正是老漕幫於勝利後重返根據地時購進的物業。江湖上這才又紛紛傳言:萬硯方是不是與“老頭子”言歸於好了?
然而萬硯方動向如何尚未撥雲見日,戴笠卻墜機身亡。這簡稱“新社會”的組織隨即於民國三十五年七月一日保密局成立之際成為一個十分神秘的機構。各界僅僅聽說,“新社會”名義上由保密局副局長毛人鳳監管,實際上則是由一個名叫“徐亮”的特務督控——也有人說,徐亮不過是個傳令,真正掌握“新社會”的是萬硯方,而萬硯方又是“老頭子”跟前取代戴笠的親信。不過,傳言畢竟只是傳言,一旦渲染,面目便模糊起來。更有道聽途說指出:萬硯方根本和“新社會”無關,幕後主其事的反而是哥老會的洪達展;而那些涉及萬硯方的風風雨雨根本是洪達展為掩人耳目而煽放出來的煙霧。
家父入幫也不是一朝半夕,雖說身在齊魯,從未與“老爺子”本人過從接晤,但是顯見這“新社會”是個和政治以及特務活動密不可分的組織,便不該同萬硯方有什麼瓜葛。然而看那司令官先前色厲內荏的模樣,說什麼“頭上頂著個天”之類的言語,分明是早已知悉了光頭青年和老漕幫之間的關係,而不得不有所顧忌。繼之這光頭青年又以“新社會”發出憑證的話表明來歷,則莫非老漕幫真的成為保密局的外圍單位了?正狐疑間,司令官又問了一句:“那麼,容我再問一句:諜報傳說今年二月間有那麼一宗‘上元專案’,乃‘新社會’同志鼎力襄助,才告成功,司其事的竟是一名身手不凡的年輕人。敢問那年輕人會是老弟臺你麼?”
這是十分微妙的一刻,家父偷眼窺看,見那光頭青年一張眉目清秀的臉上忽地閃過一抹紅潮,雖只一彈指頃,在白皙的面板上卻顯眼異常,似是有幾分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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