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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截:“不就是老漕幫重整的那一年嗎?萬老爺子就死在那一年上。我肏!兄弟,你他媽吃不了兜著走了。”
徐老三看來努力想要讓自己不發抖,可是不成,嘴角上的菸頭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掉到地板上去了,他使勁兒用拖鞋底搓那菸頭,一副要把它搓進地獄裡去的模樣。好半天順過一口氣來,繞著辦公桌打轉,轉了五六圈才又說:“那、那——這麼些年都沒有人找過你?”
我說字謎是才到手沒幾個月,可是我沒把紅蓮和那四個豬八戒的一段告訴他——也許是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和紅蓮之間的事,也許是我潛意識地不想面對徐老三所描述的這個詭異的世界——總之,就在我急著想躲開什麼的時候,孫小六和小五來了。
下卷
32 逃亡
在這一刻我的人生又岔向另一條道路。
小五顯然是刻意打扮過了,穿一身半黑半紫、像棗泥那種顏色的長裙,兩隻辮子打得又長又粗,打結處用兩根和裙子同樣顏色的緞帶綁著大蝴蝶結,臉頰上微微透著些紅——不知道是敷過胭脂了還是怎地;一雙長長的眼睛一眨就要滴出水來的光景,才眨了兩下,嘴邊的笑就浮上來:“久沒見了。”
坦白說,不該可是忍不住偏就那樣地,我還沒打回招呼去,卻先想起了紅蓮來——而且是她精赤條條盤起一條腿坐在宿舍地板上拿礦泉水沖洗頭臉和身體的模樣——這個念頭閃過,當下讓小五看起來平添了兩分土氣;我說不太清楚,總之是有那麼一點你說是天真也好、無辜也好、痴傻也好的土氣。
“你爸不在?”徐老三一見來人,“刷”的聲站起身,一面朝裡間屋(我們稱貯藏室的)匆匆走去,一面忙往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大把只有獄卒才能有那麼多的鑰匙。
“出車上臺南去了。”小五說著,眼睛沒離開過我的臉,好像非這樣沒法兒看出我在遇見她之前的這一大段日子裡幹過些什麼樣的好事。就在徐老三“喀噠”一聲開了門的一刻,她低下聲,幾乎是以唇語的方式皺皺鼻子,笑著對我說:“瘦了。”
我所想著的卻是完全不同的事——從前乃至從前的從前,我是怎麼會對這麼一個女孩子產生過那樣濃厚或強烈的興趣的呢?如果純粹以當下的直覺來看,小五徹頭徹尾不是我這個時代的人——你絕對可以說她是胡適之或沈三白那些個時代的產物,而且她顯然從出生到老死都會是屬於那樣的時代。可怪的是為什麼多年以前的我會那樣熾烈地想要去探訪她的身體?難道純粹是荷爾蒙的作用?同樣奇怪的是當那種因荷爾蒙作用而燃起的情思熄滅之後,我其實毫無能力去抵禦小五的笑容。她的天真、無辜帶痴傻的笑容只會令我羞赧和焦慮,有如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或者正相反——提醒我根本沒去做早該做了的事。這種對不起人的感覺只會令我想逃得更遠一點,彷彿只有把虧負或歉疚捅得更深、更大、更不可彌補,才能解決已然的一切。我於是冷冷地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我猜想她一定也感覺得出些許尷尬,她的笑容還勉強掛著,扭脖子繞室環顧了一大圈,道:“搬來這麼些年,我還是頭一回進來——咦?還有回聲呢!”
徐老三這時從貯藏室走出來,提了好大一隻皮箱,往辦公桌上沉沉一擱,箱蓋應聲彈起,裡頭的東西赫然在目,我的頭皮登時發了陣麻,脫口“哇”了一聲——
裡頭有一本看來像是袖珍版的聖經,三邊開口處染著紅顏料的那種精裝黑皮小冊子。旁邊是一把銀亮銀亮的手槍,槍柄特別處理過,嵌著不知是桃花心還是核桃護木,木質光滑而質感堅硬。槍和小黑皮書的底下墊著軟軟的一個藏青色包裹,看來裡面還裝著不少東西。徐老三伸手往那包裹底下抄出一大片女人束腹之類的東西,頭也沒抬便扔給我,同時道:“從現在起,隨時給我穿著它,連洗澡也不許脫下來。”
徐老三說得非常果斷,彷彿我非在那一秒鐘裡就把身上的衣服扒了、穿上那背心不可。我極不情願地脫去上半身的衣服,看他繼續像個鐘錶師父般的清點箱中物事——他把小黑皮書和幾包行軍口糧、一塊羅盤、兩支手電筒、一捆尼龍繩、三個睡袋還有一個類似工具腰包的帆布囊全給塞進那藏青色的包裹,扔給孫小六。在這段時間裡,小五走上前來,幫我扣上那件背心。她的手指時不時會擦觸到我的背脊和臂膀——那真是我有生以來碰過最冰涼的東西之一,涼得我一陣接一陣地起雞皮疙瘩,這使得她的聲音也涼到人耳鼓裡:“聽彭師母說故事啦?”
“什麼?”我一時沒意會過來,搶忙穿上襯衫和夾克。
“你們不是上彭師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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