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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之下,無奈牆倒眾人推,終究日漸虧損。
由春及夏,再由夏曆秋,轉眼間,寒雨瀟瀟,又到了初冬。
雨似綿針而下,天色一如玉宇閣的景氣,灰敗不振。冬水獨自留在後廚之中,看著幾眼灶火越來越小,填了木柴進去。那木柴卻因沾染了潮氣,一遇火苗,頓冒出騰騰白煙,叫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原以為北方山中才是真正寒冷,卻不想這南方的水汽夾雜著陰風席捲入身,任她內力如何旺盛,滿身的熱量也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蠶食殆盡。
玉宇閣終究是敗在她的手上。冬水慢慢靠坐在早已冷卻的灶臺上,合目凝思。
不知過了幾多時辰,竟是潸然淚下。
這苦酒都是自己釀成,又怨得了誰呢?李穆然說得對,她又為何來趟這遭渾水?
“少爺,”“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小腦袋探將進來,“郝掌櫃讓我把這些帳本都交給您呢……”他戛然止聲,因看到那一向高傲冷峻的東家正在默然落淚。
“是阿福麼?”冬水忙轉了個身子,背對門外。“噼噼剝剝”的火燎柴聲在靜靜的後廚響起,聲音微弱,卻彷彿傳得很遠。
庾福小心翼翼地進了門,將一摞浸染了煙火氣的本子撂在案臺上,道:“是。”正要轉頭出去,卻覺放不下心,又低語道:“少爺,郝掌櫃曾說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還說過,鳥棲高枝,人託明主……眼下他們是去了高處,但阿福卻只願留在明主身邊。”說到這兒,他忽然愣愣地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少爺,您不要關了玉宇閣,好不好?”
那膝蓋碰地的沉悶聲音,冬水聽得清清楚楚。
“名聲已敗。不關門,又待如何呢?”冬水啞然失笑,“到時候,你每月的俸錢,我也給不起。”
庾福初來應招時的確是衝著那每月一兩銀子的俸錢,但後來被“庾淵”任重,心中感激,委實不願離去,另謀別處生計。他聽“庾淵”回話,心中一鬆,忙介面道:“玉宇閣的食客大半是朝廷要員,此時他們不肯上門,多半是怕了那句‘勾結外寇、裡通外敵’,至於尋常百姓,他們但求飯菜可口美味,才沒有精神去管旁人家事,更不用提朝廷政事。只是他們雖然仍肯前來,但所點吃食簡單粗陋,付出的銀錢決然抵不了我們的開銷,才造成如今局面。”
冬水聽他說得入情入理,大感意外,遂轉而面向著他,溫聲道:“你且站起來,繼續說來聽。”
庾福膽量更放大了幾分,當即起身,拍了拍膝上塵土,續道:“建康城雲集四海人物,每日裡人來人往,不知有多熱鬧。玉宇閣雕樑畫棟,何不把樓上幾層徹底改修,完全做成客棧模樣?客從外來,車馬勞頓,只求休憩處所舒適乾淨,自然來不及打探客棧背後底細如何。住客一多,自然不愁銀錢。至於樓下大堂,就仍作以前模樣,反正現在來吃飯的人不比以往,勉強些,也坐得下來。”
冬水越聽越覺蹊蹺,這段話講得頭頭是道,方法也確是再好不過,然而實實在在,不似這夥計自己想出,更何況詞語雅緻如“雕樑畫棟”者,只怕窮極這小跑堂的一生,也接觸不到吧。
她微微一笑,道:“阿福,一直以來讓你當個跑堂,真是委屈了你的才華。便依你之計,明日起咱們就大動工。待得竣工之日,我就任你作玉宇閣的掌櫃,如何?”
庾福見“他”答應不關門,頓時喜不自勝,但聽要升自己為掌櫃,又忙退了兩步,連連擺手,訥訥道:“這、這不成。這些個道道,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他搔了搔後腦勺,憨憨笑道:“那個大娘告訴我時,我還當她是胡謅呢。”
冬水不禁長聲一笑。她早猜到背後是有高人指點,才以“掌櫃”之職相試庾福。倘若庾福方才居功自認,她可當真是連這最後的支援也要失去——要她將庾淵的心血放心交託,她豈可視同兒戲。
天幸得,她沒有看錯人。庾福縱然再機靈聰穎百倍,若心中藏私,她也寧可關了玉宇閣,將這有才無德之徒拒之門外。
“不必謙虛,這掌櫃的位子,我說你當得,你就當得。只是最近咱們手頭緊,俸錢仍然按著夥計的給,等客棧有了盈餘,就是每月十兩銀子。”冬水一語諾下,不容更改,“那位大娘在哪?帶我去見他。”
一路穿街走巷,黑雲壓城,越走眼前便越是陰鬱,及到後來,縱連冬水也覺著腳下石路模糊朦朧。庾福停在一戶破舊的院落門前,略露羞赧:“少爺,這是我家。那位大叔和幾位前輩,都住在這兒。”
冬水上前輕輕推開柴扉,頓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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