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最終章)(第2/3 頁)
張佐炎的步子愈發的沉重。他深吸了一口氣憋回了那一湧而出的酸澀,腳下即便重如千鈞也迫著加緊了步伐,最終他站在那灰黑色的殘渣之上,久久不能言語。
他頭一次發現語言是多麼乏力的一種東西,眼前的慘狀根本已經超出了言語所能表述的範圍。殘壁斷垣,冷風蕭瑟,毫無生氣。黑鴉扇動著翅膀,立在那堆疊之物的上頭,陰鷙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這個不速之客,就如同自己才是那一家的主人。
張佐炎突然動了,他再也忍受不住,發了瘋似的朝著那黑鴉揮動著自己手中的折傘,大聲嚷嚷著讓它滾蛋,全然沒了他平日貴公子的做派。
黑鴉被他驚得撲稜了一下翅膀,繼而兇悍地朝著他撲過來,鋒利的爪尖泛著寒光,末端那暗沉的黑紅色更是刺激到了張佐炎那繃緊到極致而有異常脆弱的神經。
一人一鳥,就這樣瘋狂地纏鬥了起來。
張佐炎從未這樣認真過,也從未這樣瘋狂過。他不管不顧,就朝著那黑鴉掠了過去,滔天的殺意一觸即發。
毫無章法的打鬥持續了兩個多時辰,那黑鴉也算是堅持,除了身上的毛被扯得東禿一塊,西炸一撮,它依舊是不屈不撓地拍愣著自己的翅膀朝著那張佐炎撲去。
張佐炎發洩了這麼許久的怒火,也算是夠了。他見那黑鴉死性不改地朝他撲過來,索性虛晃一招,錯手提溜著它毛躁的脖頸甩了甩,如此——世界清靜。
“啪——啪——啪”
“張公子好身手。”老闆肩窩夾著把素白紙傘,擊掌而嘆。他的髮間因著這連綿陰雨已是溼潤得有些發亮,顯然他站在那兒已是看了許久。
張佐炎訝異地轉頭,喚了一聲,“先生。”便一陣失語。他瞟了一眼雨中恍若上仙的人兒,又虛著眼瞟了一眼自己右手中兀自掙扎的黑鴉,不由尷尬莫名。
“你是來給他送別的麼?”
“算……是吧。”張佐炎早就把自己的油紙傘不知扔到哪兒去了,現在只覺得寒意森森,令人畏懼,“他是我見過最傻的人了,沒有之一。”
“他?”老闆啞然失笑,“巽清啊。”
“不然還有別人麼?”
“那倒沒有。”老闆聳聳肩,臉上的神色並無多大起伏。
“我倒還記得這小子一天到晚裝出那少年老成的可笑模樣兒,可一晃沒多少時間,他就成了這裡的地下亡魂。”
張佐炎像是開啟了話匣子般,再也收不住。他並不介意那人有沒有在聽,會不會給自己回應。他只是需要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聽完自己的話。
“他厲害!”張佐炎哼聲道,“他一弱書生槓上了最有權勢的攝政王,還能活蹦亂跳,還能留一手保住自己的至親,可我怎麼覺得他就是一任性的混蛋?!!”
“他怎麼不想想活著的人該是多麼的痛苦?!!”
“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
……
“巽兄最愛乾淨,可惜他死在了最骯髒的地方。我分不清他的骨灰與那些汙穢玩意兒,只能委屈他安身在這兒了。”
“哎!你說他會不會因為這個一氣之下從下頭跳出來說要揍我?”張佐炎那雙桃花眼眨了眨,有些晶亮,“他從來都是這樣,都是這樣……”
他的話到此都已經因著哽咽而全部卡在了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了。
老闆默然看著這個悶聲哭嚎得猶如幼獸的男人,垂下的鳳眸裡竟是參雜了一絲悲憫。
這一幕他好似在哪裡看到過,堅硬如石的心居然從裡止不住地抽疼,只是人不對,景不對,心意卻是互通的。想了想,老闆決定還是破例提點了他幾句,為他,也為自己。
待到張佐炎終是平穩了自己的情緒,老闆才淡淡開口道,“人哪,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誰都說不出一個準頭的。”老闆揚起的嘴角噙著幾分深意,“雖說我不信好人會有好報,但一直努力著的人,老天都會幫他的。巽清如此,房小靈如此,你,也是。”
“先生的意思是……”張佐炎突然覺得有什麼在一瞬明朗了,只是自己依舊說不清,道不明,言不盡。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老闆眯著鳳眼,兀自笑著,“張公子還是寬心的好。”說罷,他食指輕壓下唇瓣,擬了一個‘噓’的動作。
張佐炎看得有些楞,直到眼前那人轉過身遠行而去,漸漸失了其顏色,消失在了那銀線密織的天地裡。忽而,他淺淺地笑開了,只因那人的腰間——沉碧色的玉飾,裡頭那血色妖嬈迴轉,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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