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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底?
就在這天晚上,蓮花金剛被造反組織東方紅戰鬥隊抓了起來。他一臉奇怪的樣子,一再地說:你們怎麼今天來抓我?我算好的是明天晚上來抓我。他被關在大通縣監獄裡,和幾個死刑犯一起度過了1967年的春節。正月十五這天,他突然號啕大哭,他說我看見廣慧寺沒有了,眾佛之家沒有了,佛像變成土了。
兩個月以後,他的幻覺變成了現實,從西寧來了一幫紅衛兵,夥同當地的造反組織東方紅,懷著無產階級的滿腔仇恨,砸毀了廣惠寺裡的所有佛像,然後一把火將偌大一座寺院燒成了灰燼。
廣惠寺俗名郭莽寺,藏名賽庫合寺,因為是青海大寺佑寧寺的大喇嘛贊布端智嘉措建立,又叫贊布寺,建寺於1622年或者更早,有顯宗、密宗、時輪、醫學四所經院。主寺活佛敏珠爾於1665年被五世###敕封為敏珠爾諾門汗,從此,敏珠爾可以轉世了。二世敏珠爾1726年被朝廷迎請到北京,受到雍正皇帝的禮遇,並立刻成為清王朝的駐京呼圖克圖,地位崇高得如同上了九天,寺院也因此一再擴大。1731年,雍正皇帝頒賜廣惠寺寺額。廣惠寺在經學上師尊西藏哲蚌寺,兩寺的關係密切而綿長,其收藏並經歷代敏珠爾活佛闡釋過的論述藏區地理的名著《世界廣論》是一部國寶經典。在《世界廣論》的講讀聲裡,更有造化的還是廣惠寺的醫學院,治病救人尤其是治療包蟲病的聲譽覆蓋青藏兩地,遠達印度、尼泊爾。
9 信仰之野佛夢灘(4)
就是這樣一座如意寶剎,在蓮花金剛噩夢般的預言裡,從大地上消失了。這時候的蓮花金剛已經被造反組織判了十五年徒刑,綁縛香日德農場勞改去了。開水渠,種莊稼,打土坯,蓋房子,栽樹,挖沙,繼續卜問國運和神意,當然是偷偷的。據說他成功地預言了林彪的垮臺,預言了自己將在四個魔障(“四人幫”)被佛法降伏之後獲得公開卜神問卦的自由。
的確如此,蓮花金剛和他的難友藍色的文殊一樣,沒有刑滿就被釋放了。他回了一趟五百多公里以外的大通縣,在連破磚爛瓦也沒有了的廣惠寺遺址上,露天睡了一個星期,然後又回到了香日德的佛夢灘。他在一座據說是班禪講過經的荒丘上壘屋建房,把一個破臉盆權當人頭鼓,噹噹噹地敲著,定居下來了。房屋簡陋得擋不住雨雪風霜,但是不要緊,他說我在佛在。他在房屋前的平地上用石頭鑲嵌了廣惠寺的漢文和藏文,扛來廢棄的電線杆,樹起經幡,天天都是經聲佛語。
張文華認識蓮花金剛的時候是1988年夏天,金剛之軀正在生病,發燒發得一米之外就能感覺到他的滾燙。張文華給他退燒藥他不吃,他說他已經知道神的意思了,讓他難受幾天,讓肉軀之火把他身上的病毒全部燒乾化淨,他的病就會好了。
果然兩天後他退了燒,他吃著牧民們送來的糌粑,對張文華說:你給我畫張像吧?張文華畫了一張,蓮花金剛十分喜歡,卻沒有自己收藏的意思。張文華說:是我畫的不好?他搖搖頭說:你把我畫成人了,其實我是佛;你把我畫成佛了,其實我是人。你把我畫得再好,也不是我,越好越不是我;你把我畫得不好,就更不是我,越不好就越不是我。不是我,那他是誰呢?你不認識,我也不認識,留在我這裡就更沒有人認識了。畫像你留著,你要是沒錢花了,就賣出去,就算是我摸過你的頂了。
這幅素描後來被張文華帶到了北京,有個日本佛教徒在他的畫展上看到了它,驚喜地說:菩提達摩,菩提達摩,我從來沒有見過畫得這麼逼真的菩提達摩。這位日本人問張文華:此畫賣多少錢?張文華說:不賣。又問道,你怎麼說我畫的是菩提達摩呢?我畫的是一個現世高僧,他還活著,在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叫蓮花金剛。日本人笑道:你別開玩笑了,我收藏了中國古代的六幅達摩祖師像的真跡,我還能看走了眼?
張文華尋思,這個名叫白瑪多傑,號稱蓮花金剛,生活在荒涼的佛夢灘的藏族活佛,莫非就是菩提達摩的化身?於是他思念蓮花金剛,思念在香日德荒原和蓮花金剛一起度過的日子。
思念的時候,張文華想起另一件事來。有一天,他要蓮花金剛詳細說說自己勞改時的感受,蓮花金剛避而不談,倒是給他說起了一個基督徒的故事:
鄭州基督會堂的牧師張彼得,1968年清理階級隊伍時被押送到香日德農場,這一年他已經七十五歲了。他說:我從來沒到過這樣荒涼的地方,我要從這裡走向以色列,據說這個地方來過一個聖人,有人夢見了他,他夢見了誰?——大衛王家的後裔,以色列人的君王,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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