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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要不然過幾年兒子長大了,問我那時候你幹嘛來著?我怎麼跟他說?”
我相信這就是“場”的作用。
危難過後回過頭來反思,我們究竟應該怎樣看待人性?
我非常感謝那位十幾年沒見過面的管教科長,他調走以後,我的事漸漸多起來,再沒有時間撂下自家的地,給人家拓荒了。後來,我也離開了那所被圈在高牆裡的陳舊簡陋、發展緩慢的二級醫院,再沒有機會閱讀那些令我靈魂出殼的案卷。
有過長期和服刑人員打交道的經歷,面對那些殺人、搶劫、盜竊、強姦、販毒、貪汙、受賄、瀆職等案件的當事人,我已經變得很難對他們產生單純的憎恨、厭惡或者不屑,而更多的是對這些和我們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同一個空間的同類人格特徵和人性表現出的探詢。
叩問人性(5)
經久地閱讀、提煉、抄錄對各類犯罪進行不同角度描述的文字,改變了我對人性善惡的態度;糾正了我在法律與道德認識上的誤區;使我在人際交往中,遵循著對事物或人物的認識儘可能理性與客觀的原則。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我的人際意識反而變得越來越純粹和簡單。
其實,每個人都可能產生一過性的潛在的犯罪念頭,但絕大多數人會讓它們悄悄熄滅在意識的萌芽中,只有人格存在某些缺陷的人才會在出現一些誘因的時候,把這種意識付諸行動。因此,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一成不變的好人或壞人;我不相信仇恨可以解決任何問題;我不相信人性中的善不會被喚醒;我不相信人類能完全喪失良知。
雖然沒有充分的信心期待教育——包括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和自我教育來改善國民人性的品質,但我相信,就像醫生治療體無完膚的燒傷病人一樣,只要將一小塊、一小塊健康面板種植在潰爛的肌膚上,就可能奇蹟般地擴充套件成一片。
社會也是一樣。每一個單元——個人或家庭——都可以自律,說直白點叫“從我做起”,特別是像我們這樣經過風雨、讀過一點書、有了一些年紀、又不甘心墮落的匹夫們,更應該像那些植在病體上的小塊健膚,冷靜而又堅決地一點點吞噬和覆蓋血腥的創傷,將戰果連成一片,等待和催化社會人性的康復。
這可能是我們唯一能夠以個人意志為轉移去做的事。
來自鄉下(1)
城裡人似乎多半都不喜歡鄉下人。這些年,成千上萬的鄉下人湧進城裡打工,把本來就擁擠不堪得城市搞得更加亂糟糟,讓人看著心煩。於是城裡人就抱怨:瞧這城市讓鄉下人給鬧的,要是他們在老家待著,城裡還不乾淨、清靜多了?
我差不多也是這樣地嫌棄過鄉下人。
但是,我們有沒有問過自己,這世上原本有城嗎?哪一個城裡人的祖先在城裡呢?那些自以為優越的城裡人來自何方?其實,很多城裡人是忘了本,我們的根都在鄉下啊!
我當然也來自鄉下,而且差點就是一個鄉下人。鄉下離我之近,不僅僅因為從祖父以上,我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鄉下,父親不過偶然走進城門,並相遇母親使我出生在城裡,而母親的城裡人身份,是在外祖父那一代才確定的;也不僅僅是因為我嫁了農民出身的丈夫,直接就成了鄉下人的兒媳婦;有一個時期,我自己也住在鄉下,而且是在那種遠離城市的純粹意義上的鄉下,靠掙工分養活自己。
我是以“知識青年”的身份離開城市到鄉下去的。當時我初中畢業,十六七歲,既無知識又非青年,實在是褻瀆了“知青”這個時髦名詞。那時候,我對“安家落戶”的理解由一知半解到刻骨銘心,以為註定要紮根在插隊的陝北農村了,以至於很認真把村裡的小夥子挨個捋了一遍,煞費苦心地考慮哪一個是可以依靠過一輩子的。每想到這裡,心中便生出悲涼。然而更悲涼的是,我發現莊稼人講究實惠,娶媳婦是為過日子,以他們的標準,我非常有滯銷的可能。在我為自己有可能下嫁而痛心疾首的時候,卻忽略了一個事實,我的這種犧牲精神竟是一相情願,哪裡會有一個小夥子願意為社會排憂解難,養活良莠不分、毫無縛雞之力的我呢?
幸虧後來的情況沒有想象的那樣糟。在我還沒有呆到老得必須把自己嫁出去的時候,就被招工離開鄉下重新敲開了城門——我去的是一個城牆儲存得十分完整的大城市。
告別鄉下,這一走就是三十年!當我重新把自己投入到城市的滾滾人流中之後,有一個時期,似乎是忘記了鄉下。和所有城裡人一樣,或成家或立業,日日為生計、為前程奔波,天天說自己“忙”,於是在忙碌中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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