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頁)
走著,然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張望中,並不知道腳在打圈。向前還是向後彷彿是兩軍交戰,難分伯仲,但隨著艾德里安輕輕撫摸著交替的石壁和鐵門(就像在遛狗,他的眼睛只看著前方完全不在意手上牽的是什麼),並戴正了帽子環顧了一下四周,他終於倒了回去,像尋找丟了的鑰匙的人一般,仔細地走在來時的路上。
一位綁著紅頭巾的打完牛奶的姑娘從他身旁走過,他看不見;二樓上被打罵的孩童的哭聲叫喊他聽不見。他一心想要止住視野內色彩隨著心跳的跳躍張縮,這時,他滿懷期待、恐懼、緊張、悲觀轉過街角,納夫塔利出現在他眼前。
兩人的急促與踟躕使他們差點撞到。納夫塔利因驚訝而睜大的眼睛像金魚入水的蝶尾般舒展開來。它馬上透露出一絲熱情、溫柔的笑意,卻又因水流的改變而低垂,沉入水底。
他的眉毛,不再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顯出展翅的烏雕雙翼的形態,而是像水面上葉子的倒影一般,和眼頭的弧度微妙地對稱著。他的嘴微張著,彷彿要說話,又彷彿在喘息。咬肌因半張的下顎骨而顯出緊張,眉後的太陽穴也因此凹陷。
一切都富於動態而又在瞬息的靜止之間,五官像在爭著說話,唯有那個帶著明顯折線的鼻樑骨,高聳在面部中間,保持著沉默的高傲。
它沉默的高傲讓艾德里安痛苦。這痛苦好比他駐足回頭時指甲磨在石牆上那種麻痺的痛苦,又猶勝他皮鞋摩擦著畫廊地磚時漫長的痛苦。這痛苦曾讓他咬著衣袖徹夜難眠,也曾讓他舉著燈燭將自己單薄的身影投在納夫塔利的房門上。如今這痛苦再次行使它作為君王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他卻不願再為其奴役了。艾德里安不顧納夫塔利正要說話,把他推到牆上親吻了他。
艾德里安以為這樣會讓自己減輕痛苦,然而並不,當納夫塔利驚訝地向後躲開、退避時,他感到徒勞像一把刀插進了他的脊樑裡,他永遠無法改變自己不被愛的命運了。以至於下一個瞬間,回過神來的納夫塔利也熱情地回應他的吻時,艾德里安的驚訝竟大於他的欣喜,讓他反而愣怔著躲開退避。
天曉得怎麼回事,這條小巷裡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兩人藏在石牆線條、窗稜方塊、路燈陰影的森林間,只有蜿蜒的道路像一條蛇一樣從遠方探著雙眼,企圖窺探林間的秘密。他們瘋狂地爭奪領地,因時間緊迫而疏於精準,親吻便落在他們的鼻尖、臉頰、甚至眉骨上。
艾德里安率先發起了戰爭,然而他未曾估計過兩方實力,納夫塔利這個更為健壯有力、更為老練的獵人很快完全掌握了主動權。當艾德里安忽然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船的航線時,他慌忙地推開了納夫塔利:“不,不,納夫塔利……”
納夫塔利並不打算就此休戰議和,直到艾德里安捂住胸口說痛,他才停下來。然而下一秒,艾德里安揭起病痛的面具,笑著摟住他的脖子,深深地親吻了他,並大笑著跑開了。真正的戰爭這才打響。
他們走過開滿花花綠綠小店的大街,躲避著上上下下過路人的目光,偷偷勾住對方的手指或拉拉對方的衣角;他們走在新橋上,艾德里安故意用一些生僻的法語詞形容納夫塔利,當納夫塔利徹底聽不懂時,就只好懲罰他的壞心眼;他們在廣場上繞著那些十年前被砸斷而今又修復的雕塑繞圈,互訴衷腸。等到月亮掛到了教堂鐘樓的尖上,兩人才回到了高地。
站在瓦斯科達伽馬街的路口,納夫塔利拉著他的手說:“就算你不想回家,你也完全可以來我那裡。”
艾德里安離家出走的那一夜的殘忍又佔據了他的心房,雖然他一再反感父親,但到底以他自己的方式繼承了老德尼許多特徵。他笑著拒絕道:“不,納夫塔利,你知道,我不願將我與父親的關係套在另外任何人身上,特別是你。你走吧,我現在在給小貨鋪幫工,店主給了我一張床鋪住。如果我有空,我會寫信給你的。我平時都挺忙。”
作者有話要說:
☆、暗室
納夫塔利就這樣來到艾德里安暫住的房間裡和他偷偷見面。
毀色的深紅色舊沙發在悶熱的陰天散發著一股黴味;映著一線烈陽的玻璃茶几因樓上鄰居弄出的響動而輕輕顫抖。鞋櫃上的花瓶裡插著爛熟將枯的茉莉,牆角的木箱裡散亂放著的紅酒瓶因被絆到而改變形態。
走時,納夫塔利總會看見艾德里安站在視窗。他收撿起用來壓住窗簾的、艾德里安口中的“店主”五月份才買的《包法利夫人》,並笑著朝納夫塔利揮手。
他捲曲的短髮和肩膀的弧度映線上條筆直的窗欞邊,組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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