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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薯。
家裡的番薯多半都是煮稀飯吃的,這還是在“清粥小菜”的情調瀰漫開來之後興起的。母親去吃過一碗“地瓜稀飯”,問出價錢之後,當下就說,她的五十元生番薯可以煮一個月的地瓜稀飯,於是,每次吃地瓜稀飯都覺得是一種賺錢的行為。番薯煮得將化未化,白色米粒也熬出了番薯的甜香味,我喜歡從稀飯裡挑出糯糯的番薯,滿滿咬一口,既不會掉牙又好滿足。
地瓜湯是番薯壯烈成仁之後的另一道美味。那一年為了泡溫泉與朋友入山去,山上霧氣濃重,寒意砭骨,一個轉彎,山道旁懸一盞燈,上面寫著“地瓜湯”三個字。我們下車,絲絲細雨裡鑽進空無一人的小店,爐灶上煮著地瓜湯,鍋旁豎著牌子:“十五元,請自取。”我們一人一碗加了姜的地瓜湯,吃得臉頰潮紅,整個身子都暖起來。老闆始終沒出現,我們付了錢繼續上路。泡完湯回程時霧開了,一路下山都沒看見那個小店,後來再去也沒遇見。我和朋友常常提起這件事,笑說我們闖進了聊齋,吃了蒲松齡的番薯。
我在春日裡的最後一道冷空氣裡下車,穿越馬路。入夜的街道,熙來攘往的人群,便利商店的門一開,便聽見“歡迎光臨”的呼喊聲,充滿元氣。而我停在便利商店旁邊,一間幽暗的小店門口,對著一整排垂掛如魚的番薯,扯開嗓子喊:“老闆!要買烤番薯喔。”老闆娘從暗處走出來,戴上棉手套,她問:“要幾個?”我喋喋地說著,不要紅的,要黃色的喔,我要烤得很軟很軟,有蜜油流出來的那一種。老闆娘會心一笑,戴著手套的手探進甕窯,熱騰騰一隻番薯在她掌上滾來滾去,像剛剛捕捉住的黃色小老鼠。老闆娘說有人喜歡軟的有人喜歡硬的,各人有各人的喜愛。我捧著我的烤番薯,香味撲鼻。
我等著過馬路的時候,忽然,時光的甬道裂了一個口子,也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與我相戀的那個情人,倚著街邊的欄杆,雙手交握,注視我捧著烤番薯,一步步向他走去。
那是一個陌生的城市,是一段初初開展的情愛,我們沿著街道走,常常迷路了,便停下來休息。我看見一個賣烤番薯的腳踏車,歡天喜地跑去買了,再與他一起分食。我是那麼專注於手中的番薯,他是那麼專注於吃番薯的我,專注,絕對是愛情中最迷人的部分。
他後來是怎麼失去專注的?而我又怎麼始終沒失去對於番薯的專注呢?我迷戀於那甜蜜如漿的滋味,那是愛情中最難保持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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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開我,你只會流淚
侍者在桌邊彎下腰,截斷了我和朋友的交談,他問:“我們今天的湯有海鮮濃湯、牛尾清湯以及洋蔥湯,兩位要什麼湯?”朋友說他要海鮮濃湯,我說我要洋蔥湯,侍者彎腰鞠躬,準備離去。朋友一直注視著我的臉,此刻忽然喚住侍者,他說他改變主意了,他也要洋蔥湯。“看你那麼篤定的樣子,洋蔥湯應該很不錯。”他為自己的觀察力與決斷感到得意,我卻忍不住要澄清:“我沒有預感喔,我只是看見洋蔥湯都要試試,可是,失望的時候很多。”“喔,這樣啊。”
還好,那一天,我們很幸運,洋蔥湯燉得很入味,而且送進烤箱焗了一下,表層的起司有點焦脆,切細的洋蔥質地很柔軟,幾乎化進湯汁裡,增添了天然的甜味。
“為什麼對洋蔥湯情有獨鍾?”朋友問。我的湯匙停在濃稠的湯汁裡,一個男人的臉忽然出現,閃了閃,快速地寂滅了。我彷彿很精到的樣子說:“你知道,洋蔥湯不難做,卻不容易做好,所以,要考驗廚師就要點洋蔥湯來試試。”“喔,原來是這樣。”
其實,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原來是什麼樣的呢?
很年輕的時候,那個有著女朋友在身邊的學長,他對社團裡所有的社員都很好,對我尤其照顧,別的同學偶爾會酸溜溜地說,只要有學長罩著你就好啦,你是有特權的嘛。和我比較親近的女生會善意地勸告,學長有女朋友的,保持一點距離吧。我在一直努力保持距離,可是,他卻很勇敢,一點也不顧忌旁人的眼光和議論。我過生日時,他請我去一家西餐廳吃飯,他點了洋蔥湯給我,那是喝頭一次我到這種湯,學長說洋蔥燉化了,湯的味道就齊全了。“洋蔥為了成全湯,壯烈犧牲了?”我一邊說一邊覺得好笑。他卻很慎重的樣子說,為了真正的夢想,一定要有所犧牲的。那次之後,便聽說學長和女朋友在談分手,我忽然覺得好恐懼,再也不去社團了,當他們確實分手,我也和他斷了聯絡。
他一直持續寫信來,訴說他的情感,告訴我不論要等多久,他一定能找到我那顆真心。在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