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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未曾留意女主的這句話。
這時,裴思慶越來越感到自己處在一個詫異之極的環境之中,他甚至於懷疑,所有的人,都是鬼而不是人,他感到無時無刻不存在的陰森氣氛,感到這群人神秘鬼祟之極,可是他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一年多之中,他主要的消遣,就是看他初來時那七天七夜,講述他自己的一生經歷時,那八個白衣女人在羊皮上所作的記錄,而且自己加以批註、補充,並且他也料到所有人都看不懂他的漢字草書。
他在寫的時候,也肆無忌憚,可能他絕想不到一千多年之後會有人詳細研究他寫下的每一個字,所以他在寫的時候,絕不保留,當他寫到懷疑自己在鬼域之際,倒也真有令人感到鬼氣森森的感染力。
又是一場小小的討論。
白素首先道:“女主那樣說,應該不難理解,沙漠中的遊牧部落,很少在一個地方定居的。”
我嘆了一聲:“看他記述的這一切,不像是遊牧部落,那些人一直是住在那……山洞中的。”白素又想了一會:“可能也一直想離去。”
我攤了攤手,沒有再說甚麼,一千多年之前一個唐朝人想不通的問題,我們一樣想不通。
裴思慶在略通天國的語言之後,他的處境並沒有改善多少。又過了若干時日,在這段時間之中,他曾向女主問起過三次,有關金月亮的情形。據他自己說,一次比一次更需要勇氣,而問了三次之後,連他這個長安大豪,也沒有勇氣再問第四次了 因為他每次問起,女主的神色就難看之至,而且一次比一次難看。“幾如厲鬼夜叉”,畢竟他只是行動沒有多大自由的“女主丈夫”,而且他越來越感到情形的詫異,所以他也不敢造次了。
可是,也許是由於他在這裡久了,本來,如影隨形,總有幾個白衣女人,幽魂一樣跟在他身邊的,也漸漸不見了,他可以有更多的行動自由。
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件比較重要的事:那個侏儒死了。
侏儒在臨死之前,傳言來要見他,這看來是一件小事,可是對裴思慶來說,卻十分重要 在記憶中,他到了這裡之後,未見過天日,而在兩個白衣女人,帶他去見侏儒的時候,他才知道那時是晚上,因為在經過了一道長長的甬道之後,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星空。
他勉力抑制著自己心中的激動,循著白衣女人所指,走向一間小小的石屋。
那侏儒就住在那石室之中。
裴思慶在那一刻,貪婪地打量著四周圍的環境。他看到了四面全是十分高聳的峭壁。在星月微光之下,山石的顏色白潔,看來竟真的全是玉。
而他自己正是從一座峭壁之中走出來的,那令他十分自豪地早有“置身於玉山腹中”的設想。
第十部:侏儒臨死之前的話
他在考慮翻越這些峭壁的可能性,自然,更重要的是,翻過了峭壁之後如何渡過沙漠。
他剛才在經過那甬道時,留意到兩旁都有不少門,門緊閉著,是不是門後面,都是天國的秘密呢?
他滿腹狐疑,推開了小石屋的門,就看到躺在一張玉榻上的那個侏儒。
這一段經過,是完全寫在一幅羊皮上的,那幅羊皮上沒有那種古怪的文字。顯然是在漫長、無聊的生活之中,裴思慶學會了事無鉅細都記述下來的習慣 試想,在不見天日的日子裡,不找一些事來做做,悶也悶死了,把一切經過記述下來,倒也不失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
那一段經過,他也記得十分詳細,而且由於侏儒的話,頗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所以也給了他不少震撼,他也發出了不少議論,自然都荒謬絕倫,像是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他殺人放火都有道理,別人瞪他一眼都該死一樣,世上竟然有像裴思慶這種人,當真頗出乎想像之外。
雖然我一直對人性的卑劣面,都相當有認識,可是也都認為行為卑鄙的人,清夜捫心,都會有內疚之感,看了裴思慶毫不保留的自白,才知道這一類人的道德標準,完全是弱肉強食,把卑鄙行為當作是天公地道的事,大異於常,絕對不會內疚絲毫的,至於悔改云云,只怕更是仁人君子的憑空想像了。
忽然之間,連我也免不了大發議論,自然是由於看了裴思慶的記述,實在太氣人的緣故。
且說裴思慶一面用心打量周圍環境,一面又貪心地欣賞夜空,來到了那小石屋的前面,推門而入,屋中沒有燈,但有天窗,所以星月微光映進來,倒也可以看清,那侏儒躺在一個玉榻上,一見了他,掙扎著坐了起來,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