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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囉,反正怎樣都一樣,不過到底使人很難為情,無聊透了!”列文暗自思索,只好用人人都免不了如此來聊以自慰;於是他就到委員會去,他得在那裡找到他姨姐,然後陪著她到他自己家裡去。
在委員會的公開集會上有許多人,幾乎整個社交界都薈萃一堂了。列文恰好趕上聽到人人都說非常有趣的評論。評論完了的時候,社交界的人士就聚在一堆了,列文遇見斯維亞日斯基,他請他晚上一定去參加農業協會的會議,那兒要宣讀一篇出色的報告。他也遇見了剛從賽馬場回來的斯捷潘…阿爾卡季奇,還有許多別的熟人。列文又說了而且聽了那一套關於會議,新的幻想曲和公審的各種意見。但是大概是由於他開始感覺到精神太疲勞了的緣故,談到公審的時候他無意中說錯了話,後來好幾次他一想起這次失言就十分懊悔。談到一個在俄國受了審判的外國人所受的處罰,和把他驅逐出境的做法有多麼失策的時候,列文重複了一遍他昨天聽見一個熟人所說的話。
“我認為,把他驅逐出境就像用放魚入水的方式來處罰魚一樣,”列文說;說出口以後他才想起來他當做自己的話說出來的那句話是由一個熟人那裡聽來的,而實際上這句話是出自克雷洛夫的一篇寓言,他的熟人不過重複了報紙小品文欄上的話罷了。
列文把姨姐送到他的家裡,看見基蒂又高興又健康,他就到俱樂部去了。
四
列文到俱樂部正是時候。他到的時候,會員們和貴客們都陸陸續續乘著車來了。他好久不到那裡去了——自從他邁出大學的門,住在莫斯科,進入社交界的時候起就沒有去過了。他記得俱樂部和俱樂部結構上的外部詳細情節,但是完全忘記了他從前感受到的印象。但是他坐車駛進那寬敞的半圓形院子,下了雪橇,走上臺階,劈面碰見一個靜悄悄地開啟門向他行禮的、佩著肩帶的門房的時候;當他看見會員們認為脫在樓下比穿著上去更省事因而脫在門廳裡的大衣和膠皮套鞋的時候;當他聽到通報他上了樓的神秘鈴聲,在他踏上鋪著地毯的不陡的樓梯發現樓梯口的雕像,而且在樓上看見一個他熟識的、但是變得老態龍鍾穿著俱樂部的制服的第三個門房,不慌不忙替他開啟門,凝視著來客的時候;舊日的俱樂部的印象,那種恬靜、舒適而體面的印象又浮上了列文的心頭。
“請把帽子交給我,老爺,”門房對列文說,他完全忘了俱樂部那套規矩,帽子要放在門廳裡。“您好久沒有來了。公爵昨天給您登了記。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公爵還沒有來哩。”
這個門房不但認識列文,而且也熟悉他所有的親友,立刻就提起了他的幾個親密的朋友。
穿過第一個隔著許多屏風的廳堂,又走過一間在右邊隔開的地方坐著一個賣水果的商人的房間,列文趕過了一個慢條斯理地踱著方步的老頭,就走進了一間人聲喧譁的餐廳。
他走過一張張的差不多全有人佔據了的桌子,觀察著賓客們。到處他都遇見各種各樣的熟人,老的少的,有的是泛泛之交,有的是他的知己。沒有一個臉上帶著氣憤和煩惱的神色。好像全把愁思苦慮和帽子一起丟在門廳裡了,準備逍遙自在地享受一下人生的物質快樂。斯維亞日斯基、謝爾巴茨基、涅韋多夫斯基、老公爵、弗龍斯基和謝爾蓋…伊萬內奇全在這裡。
“你為什麼來得這麼晚?”老公爵帶著微笑說,把手由肩膀上伸給他。“基蒂怎麼樣?”他補充說,撫平了塞到背心鈕釦裡去的餐巾。
“沒有什麼,她很好;她們三個人一齊在家裡用飯。”
“啊呀!又要‘東家長西家短’了!哦,我們桌上沒有地方了。到那張桌上去吧,趕快佔個座位,”老公爵說,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接過一盤魚羹。
“列文,到這裡來!”有個離得遠一點的人用親切的聲音呼喊。這是圖羅夫岑。他和一個年輕軍官坐在一起,他們旁邊有兩把翻倒了的椅子。列文高興地走到他們跟前。他一直很喜愛那個善良、揮金如土的圖羅夫岑——一見他就聯想到他向基蒂求婚的事——但是今天,經過了那些緊張的要動腦筋的談話以後,圖羅夫岑的和顏悅色的面孔特別使人喜愛。
“這是給你和奧布隆斯基留的。他馬上就要來了。”
那位眼睛裡永遠含著愉快和笑意、腰板挺得筆直的軍官是彼得堡來的哈金。圖羅夫岑給他介紹了一下。
“奧布隆斯基總是姍姍來遲。”
“啊,他來啦!”
“你剛來嗎?”奧布隆斯基說,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你好嗎?喝過伏特加嗎?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