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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幾口皮箱一個個搬到頂層的閣樓上,把閣樓的門上了鎖。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拿鑰匙,當我再回到閣樓上時,驚喜地發現有兩隻皮箱可以開啟,其中的一隻裡面有一個粗皮的信盒,我用刀子割開,此人的秘密就這樣完全落到了我的手上。裡面裝著許多珍貴的信件,大多是他在巴黎時收到或者寫成的。對我最有用的是幾份他寫給英國某國務大臣的報告,以及該國務大臣的親筆回信:這可是確鑿的罪怔。如果透露出去不僅有損於大少爺的名譽,還會懸賞捉拿他。我一邊看著這些檔案,一邊忍不住暗笑。我搓了搓手,竟然高興地哼起了小曲兒。這時已經天亮,我一刻不停地忙碌著,只是偶爾到視窗去看一看。外面的冰霜已經融化,大地又恢復了黑糊糊的模樣,海邊風急雨驟;大帆船確實起錨走遠了,而大少爺(不管他是死是活)此時一定在愛爾蘭海上顛簸著。
在此有必要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補充一點,而這些補充的情況是事後設法偵察到的。偵察工作花去了我們大量的時間,因為我們不敢公開詢問,而私梟對我們是三分蔑視、四分敵意。過了將近半年我才確知大少爺還活著。好幾年以後奎爾船長手下的一個嘍囉發了不義之財,開了一家酒吧。我從他的口裡得知了一些具體情況,似乎是真實可信的。很可能私梟發現了用一隻手肘在地下掙扎的大少爺,於是他們便朝四周張望,又看了看蠟燭,這才看清了他的手上滿是鮮血,整個是一副傻樣兒。看到有人走近,他神志清醒了,請求他們把他帶上船去,不要告訴任何人。船長問他是怎樣落到這步田地的,他憤怒地高聲叫罵,然後就不由自主地昏過去了。私梟們七嘴八舌地爭論起來,他們暫時還要等待起風,把大少爺偷運到法國可以得到一大筆錢,而且遲一點早一點都沒有關係。再說,這些窮兇極惡的匪徒和他氣味相投,知道他身上揹著死罪,但又不知道他是幹了什麼缺德事給傷成這個樣子的,大夥兒覺得救他一命也是盡了同行的一份義氣。於是,就把他背上了船。他在途中醒了過來,船到達了法國的慈恩港,他上岸時已經恢復了健康。值得稱道的是:他對誰也沒有說起過決鬥的事。時至今日,私梟們沒有一個知道他是在什麼紛爭中、被一個什麼樣的對手擊倒的。如果換了別人,我會認為那是十分自然的事,可是他這麼做,那就完全是一種高傲的表現。他無法承認自己竟栽倒在一個受盡了他侮辱、蔑視的敵人手裡,這一點他在自己面前都不願意承認。
六 家長裡短
第二天早上亨利先生病倒了,我對此處之泰然,就像上次大少爺惹下的那場大禍一樣。對於他來說患病也許是不幸中之大幸,因為肉體上的痛楚畢竟比精神上的創傷要好受得多。我和亨利太太守候在床邊,老爺不時地派僕人來探聽訊息,可他自己就是不肯跨過這道門檻。記得有一回二少爺病得幾乎央斷氣了,他這才來到床邊,看了看兒子的臉色,然後一仰頭、雙手上舉,轉身就走了。我覺得他這副樣子很悲慘,表現了一種萬事皆空、看破紅塵的態度,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我和亨利太太守在這裡,時間十分難熬。白天我們一起守候,晚上就輪換著去睡覺。我們給病人剃了一個光頭,頭上纏著紗布,他不停地晃動著腦袋,同時一雙手老是捶打著床,舌頭也閒不住,聲音猶如潺潺流水,綿綿不絕,我聽久了都覺得厭煩。更令人膩味的是他一個勁兒地說一些雞毛蒜皮的瑣屑:屋裡屋外的各類事務、馬匹牲口——他一再要人給馬套上鞍,大概是誤以為自己不舒服的時候可以騎馬逃之夭夭吧——花園的澆灌修剪、魚網的晾曬補綴、(最使我惱火的還是)清點各類賬目的數額以及跟佃戶的爭執。對他的父親、妻子和哥哥是絕口不提,只有那麼一兩天他完全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把自己當作小孩跟哥哥一起天真地玩耍。在他幻覺中大少爺似乎遇到了生命危險,只聽他喊道:“救人啊!詹姆斯快淹死啦!——快來救詹姆斯啊!”他一遍又一遍地喊叫著,此情此景真是催人淚下。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亨利和我都感慨系之;不過大少爺在外闖蕩江湖,而他卻廝守妻子家園,大概心裡有點不平衡,好像是故意要證實哥哥對自己的誹謗,裝扮成一個死氣沉沉、見錢眼開的蠢夫模樣。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在跟前,我會置之不理的。但是有太太在旁邊,我不得不悉心傾聽,同時端詳著他妻子的反應,心裡琢磨著二少爺的形象的確是每況愈下。天底下就我一個人還算了解他的為人,不過我可以肯定他說他還有一個知己。如果他一命嗚呼、高山景行俱為世人遺忘,此人也會為他傷心斷腸、哀悼不已;若是他劫後餘生、重為煩惱所牽,此人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