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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鮮血,仿若花開之下,有一口久不凝息的泉眼,汨汨地向外湧著世間最豔麗的色彩,不斷蔓延,不斷肆虐,從江欲晚所在,從高昂、孫晉陽所在,源源不斷地往我們三人腳下匯聚。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曹潛急急問我,我搖搖頭,扭過頭對許巖平道:“帶著那些人按照江欲晚既定的辦法去做。”
“那小姐您……”許巖平不解。
“我要去找江欲晚。”
“小姐……”兩人異口同聲,皆是赤紅了雙眼,眼眶蓄淚,“將軍曾讓我們立下軍令狀,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可停下步伐,耽擱時間,即便是將軍死在當下,也必是不可回頭,將小姐安然送出烏落。小姐,您不能……”
我抬眼看向兩人,眼眶脹痛不已,卻比不上我心裡疼痛的一分一毫,當下無人知道我的感受,連自己也覺得諷刺,所謂紅顏禍水,便是如此嗎?亡國的亡國,送命的送命,可我本是安分守己,只想太太平平地過這一生而已。可上天緣何給了我那一切,又全部殘忍地摧毀,一個不留?仰頭,天光刺得我雙眼茫茫一片,是不是對我來說,吝嗇地給予一點點,也是奢侈?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能讓他躺在這裡,這裡不是他的家鄉,也不是他的土地,要走,我也要帶著他一起走。”喃喃而語,我轉身,看向山頂,精光閃亮仍在,可它卻似乎不準備再有所動。我已然無所顧忌,生不能好生,便也不想再去計較死可否好死。此時此刻,我只想找到江欲晚,這對我來說,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事。我視線凝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踩過殘肢、屍體,踏過洇成紅色的血泥,還有刺鼻硫磺混雜著血腥的味道,我已不懂何為懼怕,只是僵直了身體,目不斜視,急急尋找。遍地屍首,完整的不多,手臂,大腿,長槍,短刀,林林總總,散在地上,有些人已被燒得焦糊,胳膊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姿態,仿若溺水者伸出水面掙扎求生的手勢。一路跑,一路尋,黑灰血跡,遍佈全身,我成了這一片死亡之陣當中,唯一一個活著的人。
曹潛隨後跟來,與我一併穿梭在屍山血海之中,茫然地尋找那一抹亮色。跨過殘缺的屍體,伸手推開攘在一起血肉模糊的死屍,腳底溼滑,我站不住,一下撲倒在地,沾了滿身滿臉的血、灰。
我掙扎起身,卻嚇壞了曹潛,他朝我飛奔過來,忙用袖子給我擦臉,“小姐,我們得走了,再不走,怕是山上還會下來袁軍,到時候,一定會被活捉。”
我用力搖頭,扯住曹潛的袖子慌亂央求,“曹潛,找不到他,我不會走的。”
“何人?”曹潛一把扯過我胳膊,將我掩在身後,腳背一墊,便從地上挑起一柄刀,緊握在手,刀尖直指來人。我微微側過頭,見那人一身衣裳已經破爛不堪,滿臉是血,仍舊泊淚地往外流淌,他慢慢上前,只是用手抹了抹額頭,大口喘息,“曹副將,快隨我來,將軍在那邊,快。”
曹潛仍舊不信,那人急了,揚手,掏出一面令牌,曹潛接過仔細辨認,方才辨得,令牌是孔裔的,於是才敢帶著我,一路跟那人往山腳下趕去。
倚在樹下的有兩人,我跑近一看方才看清,傷痕累累的人正是江欲晚,他躺在孔裔懷裡,盔甲早已被炸得沒了蹤影,白色衣袍破開,血湧出胸膛,洇溼他的衣裳,傷得不輕。我亂了步伐,撲到他身側,攬過江欲晚,細細檢視他全身傷勢。江欲晚聽見有人走近,緩緩動了動眼,似乎倦極,疼痛讓他身體不住地戰抖,喘息越發急促。我顫抖的手伸向他臉頰,用袖子給他擦拭傷口,邊擦邊輕聲喚他:“江欲晚,我來了,我來接你,你睜眼看看我,我是重澐……”
江欲晚似乎聽見我的喊聲,動了動眼皮,極其艱難地睜開眼,那雙風流俊豔的眼,已是赤紅一片,他用力睜大雙眼,想看個清楚。
“我來了,我來接你。”顫聲硬嚥,我已話不成聲。
他扯了扯嘴角,卻說不出話來,於是費力地伸出手,摸向我臉頰。
我忙亂地解下身上軟甲,掏出布袋,拿出兩顆藥丸,一顆交給身後的曹潛,“給孔裔服下,幫他簡單包紮。讓那人順著前路去尋許巖平來救援。”
曹潛應聲,起身向那人吩咐。
“小姐,孔裔沒有照顧好將軍,孔裔該死。”孔裔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血從他肩膀、額際滴答滴答墜入泥土,原是冷酷堅毅的漢子,當下,卻是淚流滿面,頭不敢抬。
“這不是你的錯,孔裔,謝謝你護著他回來。”我收回目光,把藥丸放進江欲晚口中,扶他坐起,讓他吞下。
撕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