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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下,秦染先下了車,我從簾子空隙可看清他動作,雖是聚包圍之中,只要一個不明動作,亦會萬箭穿心,斃命當場,他卻面容平和如舊,衣袂隨風而舞,坦然自若,獨自一人,走至城門前,立住身體。
城門崗樓之內計程車兵得令,高喊一聲,萬人動作一致,頓時鐵質兵器碰撞聲響乍然響起,雖然聲音不大,卻也不見雜亂。我身側的輕騎兵已是全部下馬,恭順立在遠處,手中並無任何一樣武器。
若說誠意,秦染也算置生死於無故的地步,為的就是讓李漁相信,江欲晚本是有心歸復。而秦染本人就是江欲晚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只帶十幾個毫無半分抵禦計程車兵貿然進入宛城,這不止只有誠意,還有勇氣,或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
城門啟,鐵鏈聲乍響,沉重嘶啞,似乎那扇門已經關了千年萬年未曾開啟,如今城門緩緩而開,秦染眼裡看見的是希望,而我眼裡看見的,卻是一場前途未卜的,逃不開的重逢。
大門全開,裡面列隊湧出一對持盾輕騎,而後跟的是弓箭手,團團將我們圍在其中,水洩不通。而後從城中走出幾人,人影晃動,越來越近,直到近至跟前,我方才看得清楚。
一顆心翻覆難平,不知是因為見到舊人,還是唯恐自己又淪為那場災難之中的殉祭。我闔目,長聲嘆息,原是我所求,上天從未有意成全過,我熬過一個又一個艱難險阻,到最後,卻似輪迴了一圈,回到原點。
“小姐,您臉色很不好?可是不舒服?”小唐湊過來,輕聲問我。
我搖搖頭,雖心神難安,卻極力自我安撫。不願屈服命運的人就會如此,無論經歷多少心灰意冷,神滅念散,只要未曾如願,總會不斷暗示自己,想要的那些,總會達成的,只要再熬一熬,挺一挺,都回來的,會的,我便是其中一個。
可每每夜深人靜,我又會反覆推翻自己所堅持的信念,不斷猶疑,路在何方,命運會偏向何處,斷是人算不出,主宰不了的,可天亮之後,心又慢慢冷下來,落在胸腹之中,成為一塊石,一寸鐵,如此堅韌無改。
“昀妃娘娘,老奴奉皇上之命,來接您回去。”乾涸黯啞的聲色,就似一道鐵造鉤鎖,徑自穿過我身體,掏穿我靈魂,隨著那死水般的一字一句,收緊,再收緊,扯得我心肺具疼。
轎簾乍然撩起,我緩緩睜眼,面前站著的老太監我認得,他曾跪在我腳邊阿諛逢迎,他也曾站在我面前下旨擒我問罪,他更曾在李哲受傷之時欲狙殺我當處,他是熟人,卻似乎交集只存前生之時。
我抬眸看他,他臉色平靜,如皺菊般的蒼老面孔毫無生氣,往前一步,伸手,遞到我面前,弓腰道:“娘娘請,皇上久候多時。”
想來,唯一一個吃驚不已,連嘴都來不及合上的人就是我身側的小唐吧,他驚恐的看著我,根本不能相信,眼前這個如她姐姐一般的人,竟然就是北越士兵口中,那個狐媚毀國,人人談論的昀妃娘娘。
我斂眸,將手搭在老太監手背之上,起身而出。光如傾,劈頭蓋臉,我只覺得有些昏眩不迭,身側有人穩住我身子,暗聲道:“娘娘小心。”
我頓了頓,一手搭著老太監的手,一手提著長長裙襬,步步沉重,每踏一步,仿若走過一生那麼疲憊不堪。
小唐垂頭,緊緊跟在我身後,經過秦染身側之時,秦染俯身,跪地朝我大拜,久不起身。我所過,無人可立,皆是跪拜在我腳側,仿若天神降世,恭敬膜拜。
原來,我所要的,不止是江欲晚給不了,連老天都給不了。
我剛入城門之內,身後傳來鐵門劃過地面乾澀撕裂般的響聲,關一扇門,何其容易,只是我一再看見自己面前身後的門,漸漸閉嚴,卻從未看見,究竟還有哪一扇門,是朝著我開啟的。
罷了,這一途必經之路,我便是如何,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李哲,江欲晚,我一個都不欲選,不欲要。
入城,一襲紅毯鋪了前路,路的盡頭,停了一頂轎子,轎身覆著金黃錦緞,不如皇宮之中的別緻,卻足夠他人看得清楚,乘轎之人,定是皇族家眷。可我還算是李哲的哪個家眷?如斯好笑。
“娘娘請上轎。”
我扭頭,瞧身側蒼老太監:“徐公公時久不見,你可要改個稱呼喚我了。”
徐蘇躬身彎背,努力的撐了撐身子,黯啞答我:“皇上吩咐來迎昀妃娘娘,老奴不會認錯,娘娘這就隨著老奴前去見皇上吧,皇上等您許久了。”
我不願多費口舌,坐進轎子,任他們送我去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