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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他淡淡地笑了笑,朝衛子夫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可以開始表演了。
衛子夫取出一根黑竹所制的篪,那短短的六孔樂器,在一襲白衣的衛子夫手中顯得格外地醒目。
劉徹看到衛子夫手持篪,眼睛裡頭一絲光芒閃過,嘴角也漸漸浮現出一點笑意,但見衛子夫深吸了一口氣,用最簡單的指法扶著篪,送到唇邊,輕吐芬芳,一聲悠長又清脆的竹音從衛子夫手中的竹篪脫殼而出。
那竹篪的式樣簡單,比起橫笛來,既短且粗糙,沒有橫笛的美觀,更沒有其音色渾厚,以竹篪簡單地製作,想要像笛子一樣,吹出各式各樣地花舌音、舌打音和強有力的垛音,實在是不現實,事實上,從竹篪當中蹦出來地音是最樸實無華的,每一個音都純正到底,不摻雜任何別的花樣,或是高亢、或是悠長,但每一聲都彷彿能抵達你的心裡。
衛子夫所吹奏的是一曲十年前就十分流行的音樂,劉徹聽了一點也不陌生。這首曲子名叫《青雲》,是劉徹自己所做,因為曲調簡單,民間倒也流傳甚廣。只不過因為劉徹作曲多,這首十年前的舊曲,就連他也要淡忘了。
劉徹自己做賦做曲不少,他所置辦的樂府每每會將他的這些曲賦加工改造,在宮廷之中演奏出來。初時劉徹還頗為滿意,但聽得多了,卻也不禁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可是這一次,他聽到了闊別已久的“青雲”,還是從一個女子的竹篪當中緩緩而出,竟讓他的心有了那麼一絲觸動。
那音樂就像是幾匹奔騰的天馬,逸氣稜稜,從銀河中追著飛龍而下,如流星般劃過人的心房,又如同指縫中流淌過的細沙,每從指縫中滑下,就感覺人生如同這細沙,已經不知漏去了多少。
他記得這首歌,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他看著面前的衛子夫,聽著她專注的吹奏著篪,忽然間手有些癢癢的。
穀雨聳了聳旁邊的婢女,那婢女端著壎就奔劉徹去了。
劉徹一低頭,卻看見自己的手邊多了一隻壎,那種久違的感覺好像在一瞬間回來了。他猶疑了一會兒,終於拿起那隻壎,隨著衛子夫漸入佳境的篪音,輕輕地和了進來。
第二十八章 歲月不饒人
一低一高的兩個聲音就好像是兩條錦鯉在水中歡快的遊戲,又像是鳳凰逐著青龍直上青雲,一唱一和,一個指引,一個承接,雖然不是配合得天衣無縫,但聽在所有人的耳朵裡頭,只覺得是一首最最動人的旋律。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平陽公主的臉上漸漸生出了滿意的笑意,此時恨不能偷偷退了出去,免得打擾了劉徹與衛子夫的音樂世界,但又怕自己一起身,那衣服的聲音,外頭的動靜會讓這和美的一幕嘎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聽著那優美的音樂,看著如畫的兩人。
穀雨遠遠地看著那兩人,兩個人手持著各自的樂器,但卻又望著對方手裡頭的樂器,一個小心翼翼,一個隨心而動,可饒是如此,卻還是讓人生出感動。
劉徹的壎音還是如以前一樣如泣如訴,只是在衛子夫的和聲下,這聲音似乎添了一些世俗,可正是因為這世俗,才讓人覺得他的聲音並不是如從前一樣高不可攀。
穀雨看著看著,心思不自覺的有點走了,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孤單,她始終是一個旁觀者,從前是,現在還是。
於是眼眸裡頭的兩個人漸漸變得遙遠和模糊,那再美的音樂,再和美的畫面,在她的眼中都好像瞧不進去了……盪滌之聲在幾轉婉回之後漸漸消弭,人們都久久地沉浸其中,好像這聲音還在自己的耳膜旁震動。
劉徹把壎擱在了案上,旁邊的平陽公主笑著向劉徹說道:“好久沒有聽皇上吹壎了,沒想到皇上的技藝絲毫沒有退步。”
“是嗎。轉 載 自 ”劉徹有點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平陽公主愣了愣,似乎沒太明白劉徹的心情,只覺得他有點低落似的。
劉徹重新抬起頭。回給平陽公主一個淡淡地微笑。“皇姐還記得從前?”
平陽公主聽得劉徹這麼問。立馬笑著說道:“怎麼會不記得。姐姐記得皇上最喜歡在盛麗宮地屋頂上吹壎。一到夜裡。夜深人靜地時候。皇上地心就癢了。幸虧當時盛麗宮太偏了。否則皇上非得受罰不可……”
她說著說著。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地那個歲月。她許久沒有和劉徹說那些少年時候地事了。現在想起。那個時代地一切記憶好像黃河氾濫一樣湧入自己地腦中。平陽公主不禁覺得有些酸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