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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斷。
許多年後,他在任上清點冤獄,巧遇因家人失誤而受到牽連的荊寶。“時屬大軍之後,草創事繁,凡經數月,方問玉簫何在。”竟然,幾個月後他才想起來打聽她的下落!
這個如羊脂美玉般留名青史毫無瑕疵的男人,記性差到忘卻曾與一個女子的嫁娶期約,一去後便再未回頭。甚至因工作繁忙,一連數月,有機會都想不起來問一聲她的訊息!
她的渴盼,她的死,不過似一株安靜綻放於荒廢庭院裡的孤單薔薇。歷經寒暑,自生自滅。
之後的他,如何廣修經像,如何請人招徠她的魂魄,跨越陰陽與她得以一會,皆成節外生枝。
最後,她的魂魄對他笑言,“丈夫薄情,令人死生隔矣!”她的笑,是了卻生死的淡然,一無掛礙。我不信她仍願轉世與他相伴。
古人太喜歡玩轉世託生,再續前緣這套。面對死亡懵懂無知,徹底終結難以接受。在沒有挽回餘地的辜負與錯失面前,唯有扭過頭去。望出一片海市蜃樓,了以慰籍。
在朽爛的老舊樹根上,接續種上新綠幼苗。
擦去滿臉淚水,又見滿園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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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紗一點燈
春夜闌,春恨切,花外子規啼月。人不見,夢難憑,紅紗一點燈。
偏怨別,是芳節,庭下丁香千結。宵霧散,曉霞暉,梁間雙燕飛。
——毛文錫《更漏子》
終與他無緣得見,今夜,連夢裡相會亦成泡影。轉眼竟又至,芳菲時節。她定曾與小山一樣惋嘆過,相隨夢裡路,飛雨落花中。
陳廷焯在《雲韶集》卷一中說,“紅紗一點燈”,真妙。我讀之不知何故,只是瞠目呆望,不覺失聲一哭。我知普天下世人讀之,亦無不瞠目呆望失聲一哭也。“紅紗一點燈”,五字五點血。
到處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現代人再難體會此番幽情別具與心機觸動了。
春夜闌珊,夢醒後,無邊思憶一時決堤氾濫。凝望紅紗籠罩下那一點依約燭光。痴心無寄。前生往世,誰又不曾有過?
人間一世如花開一季。春去春回花開花落的記憶,季季相類。宛如老樹年輪,於無知覺處靜靜疊加。唯在某一動念間,那些似曾相識的亙古哀愁,籍由特別場景或辭章,暗夜潮水般逐波襲來。猝不及防。靈犀觸動時,心,遂痛到不能自已。
所謂知己,正是此刻與你淚眼相望的那個人。
由春夜轉而平明。庭院裡丁香花開得千纏百結,香氣沉鬱如夜半隔簾聲嘆息。朝陽蒸騰晨霧。輕紗掠去,入目景緻清新如洗。簷下樑間,不知何時,燕子雙雙飛進飛出,奔忙嬉戲。不禁慨然而嘆,幸福如此簡單。人不如燕。既是命如雲影薄,不應顏比月華鮮。
《開元天寶遺事》載,長安大戶郭行先有女紹蘭,嫁與鉅商任宗。婚後,丈夫任宗即遠赴湘南經商,數載未歸,音信皆無。
大戶與鉅商,在當時皆不屬士大夫階層。彼此通婚,當不存在誰高攀了誰的問題。中國自古有抑商傳統。司馬遷《史記》最後才有一篇《貨殖列傳》,在“遊俠”“佞幸”“滑稽”“日者”“龜策”各列傳之後。白居易《琵琶行》有“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商人重利輕別離”,紹蘭與任宗的婚姻,自一開始即註定日後歲月,聚少離多。
白居易的琵琶女,自商人夫前月浮樑買茶去後,獨自一人在江口守著空船。夜夜所見,皆是“繞船月明江水寒”。
新婚的紹蘭雖未相伴江月,但年復一年閉鎖深閨,亦磨折了不少青春綺夢。
不止一年。她的等待換來空虛,夫君杳無音信。飛鴻歲歲南來北往,她卻連隻言片語皆未收到過。倒寧願一心憂慮他的生死,好過面對被徹底遺忘的尷尬。
哀客在江西,寂寞自家知。
塵土滿面上,終日被人欺。
朝朝立在市朝西,風吹淚雙垂。
遙望家鄉腸斷,此是貧不歸。
舊時商人他鄉客死亦屬常事。只是紹蘭的丈夫任宗當不至如這首《長相思》般,貧而不歸。經商幾近歷險,“村人曳在道旁西,爺孃父母不知。身上綴牌書字,此是死不歸”。疾患盜匪猖獗,商途叵測。遙遙千里,回鄉無望。
月明如霜,夜風如水。此際正是,“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她是他千金收藏的珍稀畫卷。愛過,看過。如今被儲置高閣,灰頭土臉蜷縮一隅。外有梨花細雨,內有繡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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