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1/4 頁)
生氣,說是連第九個妃子的頭髮也沒有昨天那樣的黑得好看了。幸而她撒嬌坐在他的御膝上,特別扭了七十多回,這才使龍眉之間的皺紋漸漸地舒展。”“大家定了定神,便在殿門外商議打撈的辦法,約略費去了煮熟三鍋小米的工夫,總算得到一種結果”
這些十分準確的資料,如果僅從消極修辭的角度看,在文中完全沒有必要,都可以用形容詞代替,不會影響行文的準確性。但作者運用具體的資料,故作煞有介事的語調,反而與語境形成落差,對所敘述的事件進行了反諷。如,以上舉例中《理水》中的兩例,就強化了文化山上學者的無聊;《采薇》和《鑄劍》中的幾例,用“烙餅”和“煮小米”這些日常生活小事的準確數來形容時間長度,與在伯夷、叔齊看起來是“忠誠”與否的“大節”、與延臣、妃子們打撈大王的頭這樣的“大事”並置在一起,將這些“大節”“大事”拉下神壇,放到日常生活之中進行判斷,解構了其神聖性。
除了以上語言層面上反諷的運用之外,作者還在主題層面運用反諷,以達到解構經典的目的。
在《補天》中,魯迅讓上古初民用“尚書體”說話,是對《尚書》的反諷。在《奔月》中用后羿對妻子嫦娥的“言聽計從”,來達到對嫦娥婦人道德的反諷、對后羿作為一個英雄的反諷。在《理水》中對學者們煞有介事的研究、討論的描寫,是對無聊文人的反諷。在《采薇》中對伯夷、叔齊遵守“不食周粟”的十分認真的描寫,是對伯夷、叔齊的“愚忠”的反諷。在《鑄劍》中對大臣妃子們辨別大王頭骨的描寫,是對統治者的愚蠢與荒淫的反諷。在《出關》中對以關尹喜為首的官吏對老子的盤剝(包括要老子寫講義)的描寫,是對《道德經》經典性、神聖性的反諷。在《起死》中,對髑髏復活後行為的描寫,是對莊子無是非觀的反諷。透過這些反諷,使“舊文字”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業已形成的固定的意義解釋系統,重新得以解放出來,呈現出解釋的多向度和無限可能性。
之五:戲擬
關於《故事新編》語言的戲擬問題,鄭家建先生在《歷史向自由的詩意敞開》一書中有專門的論述,同整部作品一樣,作者堅它的論述非常精到、深刻和全面,讓我啟發良多。
鄭家建認為,戲擬語言,除了有意改變語言的語境使之變得不真實外,還要在這種摹擬語言中,能夠聽出一種新的立場、新的意向,並且這種新的意向往往是否定性的、諷刺性的。作者還進一步將語言的戲擬進行了型別分析,以為可以分成下面幾種細類:一是摹擬他人話語而改變其意向。如《補天》中那些擬《尚書》的語言,使人能感受到一種油滑、嘲諷的意味。二是轉變他人語言而改變其意向。三是諷擬性的講述體。如《采薇》中阿金講述伯夷、叔齊之死的那段話。四是人物作為諷刺物件時的語言。如《理水》中那些說英語的學者們語言。五是語言形式的重複而達到自身的戲擬。如《出關》中就有一大段話在孔子兩次問學於老子時出現。六是語言的象聲戲擬。如《補天》中的“Nga!”“Akon”“Uvu;Ahaha”以及《理水》中的“好杜有圖”“古貌林”“咕嚕幾里”等。鄭家建對戲擬語言的分析主要是從審美的角度進行的,以為這些戲擬語言增強了作品的審美內涵。
但從實現解構目的的角度看,這些語言的戲擬主要是為了使小說中那些在中國文化中處於神聖地位的“神話、傳說與史實”變得“油滑”,使那些有定論的東西變得不確定,從而起到重估、否定或懷疑中國傳統文化的目的。
歷史乃是發生在過去時間中的事件,而時間的單一線性特點,決定歷史具有不可更改的性質。歷史事件(這裡包括神話和傳說,因這些神話和傳說一經形成,就被固定在一定的時間之內,並在其內在的時間記憶體在)一經發生,無論其對於後世的影響與價值如何,它都無法改變,後人只能接受它,卻無法迴避它。這些已經發生的歷史,是不容隨意剪下、拼接的,它有固定的時間秩序。但作為一種藝術手法,歷史的時間性特點卻是可以突破的。《故事新編》中,魯迅卻將這些史實隨意捏拉,改變或模糊這些史實發生時間。
《補天》將上古共工顓頊之戰,放到“女媧補天”的時間中進行敘寫,反襯了歷史之渺小和女媧之偉大。《理水》則透過摹擬當代的生活場景,包括出現的說英語、學者爭論、考古、遺傳、飛機等等,使禹治水的時間背景與現代之間發生了交錯,改變了原文典籍的語境,突出了禹身上體現出的偉大精神。
在《出關》中,大量的日常生活的細節描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