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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出席完《長生殿》第一場的首演,次日我便回到上海,並由上海回蘇州。這時醫院院長打來電話,告訴我必須繼續治療並注意休息,因我所患在頭部,帶狀皰疹實際是免疫功能下降,病毒侵害的是神經根,他嚇唬我曾有病人因此發展為大腦炎,所以要特別注意防止。
雖然這種極而言之的後果並沒有出現,但很長一段時間裡,必須飽受頭部左側的腦神經始終痠麻脹木的痛苦,那種感受無可訴說。要保暖,要休息,要治療;不能勞累,不要受涼,不要多費腦子,那些日子經常聽到這樣的囑咐。
那一段時間,人似乎變木變傻了,十分的遲鈍和口訥,也很健忘,時常覺得大腦渾渾噩噩。我當時對疾患只是逆來順受,既來之,則安之,雖不適,亦不怨,毫無算計與焦慮之心,大概是病在腦,糊塗了吧。但心裡又一直十分清楚,好像另有一個我,睜著清清朗朗的眼睛,始終沉靜地注視那個病中的我。
那段時間,推辭了很多公務應酬,每日下班,即回家以靜養為主。但無論坐臥行住,總覺頭部不適,又索性用看書來轉移注意力,實際效果是用眼頭昏,舉筆脊酸,不知幹什麼才能緩解這難以言說的困厄。突然,在某一刻心動了一下,想念起久違的山林了。
去醫院看病不如到山裡走走, 這原本是我的一個秘密。
我有多久沒去了?山也在想念我了吧!
就於一日下班後直接去了花山。前兩天剛下過一場雨,白天是陰天,近晚山路更加陰霾,寂無人跡。信步踏上石徑,溶進樹木深處的暮色裡。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往前走,到了三叉路口,很習慣地離開那條花山主道,仍折向左,沿草叢簇擁的羊腸小道,經過兩座僧塔,又到了巨石凌空高樹幽掩的支公洞前。
黑黝黝的大石當前。這眾樹環繞之下的山坳,原本就是深藏不露的花山之腹。在全山包括峰頂都已沉入暮靄之中,又是冬日,整整陰了多天,剛下過雨,且到近晚的時候,壘壘巨石壓頂般矗立在如此幽黯的環境之中,山林間水霧氤氳,嵐氣浮動,卻無絲毫陰冷壓迫之勢,反覺山坳裡迷漫一種寧靜悠閒之氣。
站在支公洞下方仰望這座巨石形成的“天洞”,也向山林周遭四處凝望。漸漸地,連自己的身影也模糊在山坳灰暗蒙朧的色調之中。原有的溝壑、巨石、高高矮矮的樹木,此刻全變得十分空靈,又那麼親切,那麼熟悉,一切別來無恙,我的心也安適寧靜到了紋絲不動的境地。
在支公洞下方的坳地裡佇立了一會,便又信步上山。毫不擔心天色每一刻都在黯淡下來,也沒留意是否走對了路,那條路本來就是山中支路,早已斷了人的蹤跡,時斷時續隱現在亂石雜樹荒草之中,過去即便刻意去尋,往往還是迷失方向,陷入野生植物的團團糾結之中。可這次一點沒浪費時間,也沒有踏錯一步路,只靠雙腳一步一步穩穩地邁向前去,越過雜亂的石堆,穿過低矮的灌木,不用思考更沒去辨認,十分隨意又十分自信,就在不知不覺中一直走上了山頂。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2004至2005歲末年初時的花山(2)
事後對此深感訝異。真是眾裡尋它千百度,卻經常迷失,上天入地兩茫茫;這次在病中頭暈腦重不假思量,反而在不知不覺之中“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勝似閒庭信步,我的腳如識途老馬於滿塢野草亂石之中毫不猶豫也毫無阻礙,準確地將我帶上山頭那塊突出的平石之上,真是不可思議。
但在當時只是很自然地到達山頂,又很自然地在平石上席地而坐,不遠處是那頭忠實的石駝。暮色蒼茫,夜風無遮無攔地橫掃過來,毫不留情地吹透了我緊裹的棉襖和頭上戴著的灰白色絨線帽。在山頂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中,它們全變得像一層薄紙一樣。
灰色薄暮像綿密的灰雪源源不斷地從上天普降,整個地籠罩了我和這座山,還有山下的田野與城市。暮色漸漸加重,黑色元素愈來愈多,不久,城市和鄉村的燈光一齊閃亮,遠方的大地像銀河灼灼生輝,一直鋪展到對面天地的連線處。
唯有這座山現在是在黑暗之中。嚴格來說,先是山塢和叢林黑了,但山頂最高的地方還未黑透,仍透著些灰白。在山風的拂弄下,滿山灌木的枝葉發出潮水一般的嘯聲,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一陣陣傳來。想到今晚我還有會議必須參加,不能遲到,才慢慢在風中和草葉聲中站了起來,穿過山樑高高的茅草叢林,往蓮花峰走去。
起身之前,我在手機上發了一封簡訊:
“知我現在何處?正於花山之巔蓮花峰畔,與草中石駝並肩閒坐,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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