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枷鎖(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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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多半有病。
方知微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忍不住疑心她之前摔下來的時候連腦子也一併摔壞了。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囑咐李若琳:“以後這話不可再胡說了。”
“我胡說什麼了?”李若琳毫無知覺,還是在瞥見方知微耳邊那可疑的紅暈之後才反應過來,立時意味深長道:“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吧。”
“分明是你說話叫人誤會,這才引人遐想。”方知微輕咳一聲,明顯是在強裝鎮定。偏他這人調整的速度太快,根本沒給李若琳再調侃他的機會,就先她一步正經道:“你我萍水相逢,本就不該開這樣的玩笑。謝兄待你一片情深,你切莫辜負他。”
他說罷就又要離開,李若琳趕忙叫住他。她本意是想解釋一下自己方才並非要與他開玩笑,可話趕話說到這裡,她又不知道該從何處解釋,只能呆呆地看著方知微張了張口,隨即又擺了擺手放棄了。
方知微好脾氣地由著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見她選擇閉口不言也沒再多問,自顧自地離開了。
屋裡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李若琳才終於有了幾分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而非是在做夢的實感。她躺回原位,渾身痠痛疲憊不堪,腦子裡卻一刻都不得停歇,從李家全家入獄到父母葬身火海再到她被髮配離州,一個個畫面再次在她眼前挨個浮現了一遍,她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往前看,她在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往前看。
那首先第一步,就是要擺脫謝渺。
但這事兒實在是有點難度。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已經換過了,看上去勉強體面了幾分。但拋開外頭這層衣服,裡頭沒有一塊好地方,全是這些時日摸爬滾打時蹭出來的淤青和傷口,還有她連動彈都艱難的右腳。方知微光說她右腳受傷,也沒說傷到了何種程度,是傷了筋還是動了骨,究竟幾日能恢復如初。
她待在這間客棧,對外頭是什麼情況也一無所知。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更不知道會不會殃及她壽安宮中的姑母?外頭是不是已經在搜捕她?那些個差役又會不會報復她?她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又能跑到哪兒去?
可待在這裡同樣放心不下來。方知微救了她,她卻也不敢相信他,還有個謝渺,一旦他醒過來,必然是要來看她的,屆時她該以何種方式去對待他?是該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與他重修舊好還是哭天喊地要死要活同他一起去死?
她都做不到,只能跑。
可她怎麼跑?往哪兒跑?
依靠她現在這幅樣子,靠她自己絕對是跑不出去的。那就只能尋得他人的幫助,可這個他人……
李若琳長嘆了一聲。現在她能接觸到的活人就只剩下方知微一個了,方知微口口聲聲說謝渺對她情深義重,想必不會幫她逃跑,說不定還要覺得她不識抬舉。
也不知道謝渺許了他些什麼?她能不能給得起?
李若琳對他知道的不多,但卻很瞭解謝渺。謝渺出身清貧,家中只有一個早逝的養母和一個病殃殃的義弟,就連求學都是依靠旁人資助,絕沒有什麼富可敵國的財力收買人心。
幸好啊,李若琳覺出了一絲欣慰,他和現在的她一樣,都是窮光蛋。
排除了錢財,她又想到了權勢。謝渺是今歲新科探花,雖有功名在身卻沒有官職,起碼她離京時還沒有。人人都知道他為了替養母義弟一家洗刷冤屈背叛李家,李家一倒誰人還敢再用他。何況她那陰鷙多疑的太子表哥,謝渺的仕途算是徹底斷送了。方知微指望他,還不如繼續投靠他的姑母,就算方家不認他,也能撈到不少好處平安一生,實在不必冒這個險。
但她現在也不是李家的千金小姐了,她姑母是寺廟裡的皇后,深宮裡的菩薩,只會吃齋唸佛,還不如方知微姑母。她家一倒,她就算想吃個燒餅都要看人臉色,也許諾不了方知微什麼。
她苦思冥想,既想不出謝渺到底能給方知微什麼,也想不出自己哪裡比謝渺有優勢。從前巴結討好她祖父的人比比皆是,大多數求得都是富貴和權勢。她那時候清高,最厭煩的就是這些趨炎附勢之人,不然也不會真心錯付想嫁謝渺。
家中將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她從來沒看過那一畝三分地之外的世界,想到能打動人心的東西也很有限,除了財帛就是權勢,還都是依靠她自己的經驗得來的。拋開她這點有限的經驗,她能想到的就只剩下一種了。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