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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真捨得丟?……”望著女子在對面棧道上一顛一顛的臉龐,盧魁先無聲問出。
女子用眼神報以無聲一嘆。滑竿拐過下一處“老鴉嘴”,那一張依舊秀麗,卻茫然無助、悽豔無比,羞辱得無地自容的臉從盧魁先眼前消失。從此,盧魁先再也沒碰上過張鐵關,自然也沒碰上過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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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熊(六)
盧魁先一使勁,手頭的那一筒袁大頭爭先恐後從包裹的報紙中擠出,盧魁先張開十指,袁大頭叮叮噹噹撞在棧道石級上,墜下崖去。盧魁先似乎與夔門有緣,卻與金錢無緣。民國元年,他人未到夔門,卻拋棄了夔關監督的四萬兩銀俸。民國四年,同樣將這一筒袁大頭拋在夔門。盧魁先笑了。洞穿長峽的勁風吹過,將他手頭的破報紙卷向峽中,盧魁先無意中抬眼,看到頭版通欄標題:
雲南都督唐繼堯領銜,與蔡鍔等致電洪憲皇帝袁世凱——取消帝制,死刑懲辦帝制派領袖楊度十三人
盧魁先急伸手向空中撈那報紙。勁風似在耍弄他,眼看報紙要到他手頭,又讓它打了滾,飄向峽中。於是盧魁先看到了報紙另一面,第二版有通緝令,“通緝鄂省流竄入川匪首湖北熊一名”。此行入湖北境內後,這頭“熊”老是在自己身邊出沒……勁風偏偏讓報紙在他面前飄搖,上下翻飛,盧魁先大約看出,此通緝令卻與通常通緝令不同,沒有照片。想來這頭“熊”道行不弱,神出鬼沒,官府至今連大概其勾畫其人相貌的畫像都繪不出一張,連真名實姓都報不出來。報紙終於划著之字墜落江中,盧魁先剛好讀出通緝令上一行字:“其人兇殘無道、長一臉絡腮鬍子云云……”
寂寞深處有人家
人家就在天之涯
望不盡夕陽遠影悲青發
花開花落幾時才回家
我像只大鳥在天上飛
有誰能明白我苦苦的體會
夢裡來夢裡去有誰知曉
我為誰?誰為我流淚?
盧魁先沿大河一路西行,到了朝天門兩河口,拐入小河,再西行。
斜雨細風,捎帶著野地逢雨時能聞到的泥土草根的微微的腥味,令人清新。盧魁先終於走到合川城下。一抬眼,一別經年,城門一點沒變,只是荒草更見莽蒼,城頭上似多了幾件東西,是一張官府懸賞告示,一個漢子的畫像。這畫像奇怪,只有臉形輪廓,不見眉眼,最突出的,是滿臉的大鬍子。告示上一行大字:懸賞捉拿湖北熊,取首級者,賞大洋百圓。
告示周圍,一排十個木籠,裝著首級,仰頭望去,不見眉眼,一顆顆人頭卻有著相同的特徵,都是滿臉大鬍子,有絡腮鬍,山羊鬍,關公胡,像是中國式大鬍子的博覽會。
“湖北熊不是隻有一頭麼,砍了恁多人頭,怎麼還在懸賞他的人頭?”
“一頭湖北熊,冤了多少四川人?”
“……”
盧魁先聽得進城的人們竊竊私語。
雨中,木籠滴著水,讓人聞到另一股令人生畏的味兒,走這八年,合川城也多了股味,革命和反革命那兩年,省城裡聞到過的味。盧魁先一頭繞開木籠滴下的水珠,一頭鑽進城門洞。
“父母官不為民做主,貪贓枉法放走真兇……”趴在省城九眼橋欄杆上,胡伯雄讀過這天的《群報》,覺得寫得真實又大膽,便看記者是誰,文章題目下寫著:“特約通訊員:合川盧志林。”胡伯雄心一動:“我要去合川尋小盧先生。”他先到《群報》,打聽《群報》這位合川特約通訊員,他相信,同是合川人,同姓盧,同樣的誠實又大膽,這盧志林肯定認識盧魁先。
辯熊(七)
合川雖不比省城,隔幾天,照樣讀上報紙——畢竟已不再是當年舉人守在楊柳渡邊等盧麻布帶回一捆發黃的報紙的年代。
“父母官不為民做主……”幾天後,棹知事在大堂公案前也讀到了這份《群報》,“這父母官?”
“指的就是老爺您!”吳師爺留著長指甲的食指順勢指點報紙,指鋒一轉,指定知事。
“來啊!”棹知事一拍驚堂木,其實此時早已退堂,堂下並無衙役應聲;可是棹知事依舊把手伸向令箭壺,“給我把這個盧志林拿了來!”
吳師爺一笑,溫和地從知事手頭抽出那支令箭,投回壺中:“總要有個罪名。”
“罪名?人犯捉拿到案,你安一個在他腦殼上就是了!你不就是幹這個吃的?”
“革命了!今年不比往年,辦案總要服眾。”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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