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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在風中咣噹撞牆。窗框框住的方孔,像個小小的戲臺子。
槍聲再起,另一隊軍人由右向左衝出,為首者彈無虛發,斷頭臺上那一群士兵紛紛倒斃。
“石二!”盧魁先低喚一聲,他看出為首者是單臂,左手袖筒空著。
馬蹄聲起,由左向右,一個軍官騎馬率大隊士兵衝上,亂槍齊發,單臂的石二掩護自己的部下且戰且退,退出了小窗視界。對方那軍官躍馬上了斷頭臺,一臉豪強之氣,這人長著絡腮鬍。
胡伯雄進門時說的是實情。這一年,軍閥胡文瀾任四川都督,投靠袁世凱,大肆捕殺革命黨人……
斷頭臺前,黑糊糊一群人湧上去,卻是一群叫花子,聽得為首者湖北口音,眾叫花子鬨鬧著掏青年學生的荷包,全都無什麼錢財。於是,叫花子開始剝去剛死的青年學生與士兵的衣服,裹住自己*的身體,一個個不倫不類,像活寶,互相指著對方嬉笑。胡文瀾軍那個絡腮鬍子軍官率士兵追擊石二的隊伍,挑菜挑糞的農民、挑擔子的擔擔麵小販,被士兵撞翻……
盧魁先淚滴桌上,一嘆:“老百姓是冤大頭……”
“搞不好,你自己要冤枉掉了大頭!”胡伯雄說。
外面槍聲響得像炒豆似的更加密集,眾少年草草收拾完行李,塞在盧魁先懷中,接二連三跑出門,踩得舊樓梯咚咚亂響。又聽得有一人咚咚走了回來,是胡伯雄。
“小盧先生,你還是走吧。胡伯雄求求你了!”說完,他突然跪下,盧魁先見他如此重情,抱他起身,說:“放心吧,我會珍惜自己的。”
盧魁先強把胡伯雄推出門,將少年們收拾的行李扔回床上,坐回桌前,他強令自己鎮靜下來,關上窗,擋住外面聲響,繼續寫他的《解析幾何》書稿……
直到書稿上畫的同心圓看上去像一隻外殼剝落的燒餅,盧魁先才發現天色已暗。他點起一支燭,門縫下,聲起,有巴掌大的紙片塞入。盧魁先全無情緒看此時送來的信件之類,他隨手拾起紙片,湊到燭光下一讀,愣了。
四組字,似密碼:
速走
東門
子時二刻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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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石(二)
盧魁先對著窗玻璃中的自己,納悶著:“速走——東門”,好解。這“子時二刻——12”,是什麼意思?中國的子時二刻,就是西人的半夜12點正,觀這人行文,簡練至極,怎麼會冒出這等廢話?再者,前面是漢字,最後突然換了*數字,又是為何?
“12……12!”盧魁先揣摩著紙片上的“密碼”,突然像子夜時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盧魁先眼前一亮,耳邊炸響,他再不敢遲疑,一把抓起早晨扔在床上的行李包袱,奪門而去。
盧魁先避開大街,只鑽小巷,一路疾速行走,來到東門,正好聽得守城巡更的梆子打響“子時二刻”。
東門上,巡邏隊明火執仗而過。火把沖天燃著,城頭一個個剛用刨光了的白木打造的木籠子,籠子裡一顆顆新砍下的首級,火光下圓瞪著眼珠。盧魁先知道,那是參加辛亥革命的同志們的首級。
盧魁先避向城下暗角,忽然,一隻手從背後緊緊抓住他。他猛地想掙開,扭過頭去,可是,他本不是以力勝人之人,更兼那一隻手像一把鐵鉗,五指夾緊他瘦削的肩膀,令他半點不能動彈。片刻之後,那隻手突然鬆開,又閃電般迅速地反過掌來捂住他差點低叫出聲的嘴巴,然後稍稍一加力,讓他轉過身去。盧魁先看不清潛伏在暗角的人,卻見城門洞湧出的夜風吹起他右臂的袖筒,像一隻風標,向夜空中揚起。
“石二?”盧魁先發音不清。
那隻捂嘴的手鬆開了,那人點點頭。
“果然是你!”盧魁先道。
“你果然如約而至!”石二左肩上斜挎著九子連槍。
“石二親自登門,叫我走,我才走的!”
“你再不走,明朝登門來叫你的,就是胡文瀾!”
“這麼快,這麼狠?”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這麼高的城牆,怎麼走?
“噓!”
城頭,巡邏隊的火把又亮了回來。
火光剛逝,石二伸獨臂拽緊盧魁先,沿城牆根溜開去,來到拐角處,鬆開臂,向攀城的常青藤中一陣摸索,臂抽出來時,手頭已經拽了一掛繩梯。盧魁先抬眼望去,繩梯是從城頭懸掛下來的。
“你我之前,已有幾個同志由此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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